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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1日 星期二

松本清張《火之路》

  《火之路》故事由奈良的酒船石為開場,牽繫起歷史學者高須通子與攝影師坂根要助相識的緣份,爾後在捐血救助保險業務員海津信六後,有進一步的書信交流。本作劇情架構敘事分為高須通子、坂根要助兩線,高須通子作為歷史研究者在學術界活動,也為了尋求論文迴響私下接觸海津信六;坂根要助則以攝影師身份在各處工作,意外窺見了海津信六不為人知的生命一角。兩人均在各自活動領域中,察覺某些疑點,拼圖似的逐步湊起海津信六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松本清張在《火之路》裡融入自己對古代史豐厚的研究成果,姑且不管他藉由高須通子道出的「酒船石」、「益田岩船」的伊朗淵源假設將來能否被證實,書中通子撰寫出來的論文及學說假設就讓我看得十分過癮,享受了一段歷史推理的神秘氛圍,更加佩服松本清張的文字運用功力之深厚、歷史研究調查之嚴謹。本作不僅是依序剝除海津信六的生命謎團,更是為了導引出學術界背後的派閥鬥爭,推理的目的不純粹只為解謎,是為了瞭解更深入而錯綜複雜的原因,追究何以他們的人生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必經之路。

  也因此,二十年前的海津信六、二十年後的高須通子,兩位才華出眾的年輕學者,壓在他們身上的沉重事物,並不是解開謎團就能終結的黑暗,而是持續籠罩一生的陰影,打擊他們作為歷史學家的生命力。海津信六出身不正統,在醜聞之下被迫放棄學術生涯,二十年來低調度日,卻又不知何故,做起了盜墓勾當;高須通子出於她的性別、她研究方向與風格,讓在上位者對她多所提防,卻依然秉持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由而專注的研究。作者刻畫出前後兩位學者的生命經歷,反映出社會上性別、出身、輩份、金錢、權力、人脈等等各種面向的歧視與資源的壓迫,逼得他們不得不捨棄原本可走的康莊大道,繞路羊腸小徑往前行。

  《火之路》是一部涵括海津信六壯志未酬的遺憾人生與高須通子作為一名女性、一名歷史學者的生命思索錄,我從一開始對這位女主角就頗有好感,她聰穎、理智、堅毅的性情展露在她為了研究,自行策劃古蹟參觀旅程與埋首書堆,最後將所見所聞整理寫出刊登於《史脈》的一篇篇論文裡。通子防備心甚強,待人略顯冷淡,是因為她在多年的「助教」生涯中看透學界大佬秉持的私心,作為普通學生,也許還無法注意到教授正經說詞底下實際的涵義,或者即使注意到了,也能在心裡切割,將負面感想置於內心一隅,單純的敬仰作為老師的他們,而不去思考他們為了爭權奪利而使用的卑劣手段。然而,當自己也站上同為學術研究者的立場,他們或隱或顯的歧視造成殺傷力衝擊到自己身上時,就再也無法忽視昔日恩師們這見不得光的一面使用的不當上前行、子作為一個,最後

  通子也在這樣的情況下,漸漸地流失對師長們的敬重,她明白自己意獨力在這條路上前行、子作為一個,最後在學術上的努力只會遭到漠視,那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獨力在這條路上前進。私人感情上,她亦洞悉堂哥的自私,短暫愛戀的當時,她應該已隱隱察覺對方的私慾,經過多年的沈澱,如今終於能明確指出那些陰暗面。

  學界惡鬥、盜墓軼事、偽造贋品、古董店買賣,纏繞成這個世界巨大利益與權力的糾葛,海津信六在這一場鬥爭中生生落敗,或許被迫離開學界的屈辱才是他人生灰暗的開頭,多年來依靠自己的專業知識,協助盜墓與指導贋品製作則是一點一滴壓垮他內心身為學者的驕傲與尊嚴,小說中海津信六並沒有直接自白對於「檯面下工作」的看法,海津信六的形象均是由高須通子、坂根要助兩人與他的接觸或從其他層面的調查中顯現出來,但從海津在醫院瞥見報紙贋品疑雲的報導後的晦澀目光可窺知他對此的心情絕非正向明朗。最後,女兒身亡成為他走上絕路的原因。

  我喜歡《火之路》,豐厚的歷史研究與推理、將學術界各個面向的黑暗鎔鑄在一起,猶如浮世繪一般,導引出這個世界的種種景象,兩位抑鬱不得志的學者、為求地位穩固而逢迎諂媚的行政官僚、為求利益仲介盜墓生意與不倫秘辛的中間人、為掩蓋醜聞不惜動用各種資源粉飾太平的企業家、顧忌世人眼光無法離開不如意婚姻的妻子。讀完這本書,心裡真的萌生彷彿看完一段壯闊、壓抑又苦悶的生命歷程的波瀾萬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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