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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18日 星期五

小川糸《山茶花文具店》

  「漂亮的字並非只追求外形漂亮,必須有溫度、有微笑、有安穩、有平靜。我個人很喜歡這樣的字。
          ——《山茶花文具店》頁一二七。

  《山茶花文具店(ツバキ文具店)》展現出小川糸故事一貫的步調:悠然、恬淡、溫柔,與《蝸牛食堂》、《喋喋喃喃》主角相比,鳩子的生活方式沉靜、低調而不陰鬱,其他兩個故事的主角都給我一種較為封閉、鬱塞之感,像是在自己的世界中安靜地生存,再緩慢地按照自己步調主動的踏出去,重新跟外界有所連繫。鳩子不同,她和街坊鄰居都互有來往,很習慣和朋友們愉快地共度美好時光,瞭解分享的幸福。

  鳩子也是懷抱著對家人的遺憾、悲傷、有很多故事的女人,但不像倫子壓抑著,時時迴響在心口又摀住耳朵、逃避那個聲音的呼喚,鳩子比較像是曾經激烈沖刷的情感已然緩和下來,目前處於平靜淡然的階段。大抵上,她早就接受逝者已逝,儘管有些部份仍難以釋懷,但不會成為她封閉自我、不輕易與他人交流的理由,她仍然能盡興享受生活中的美好。

  《山茶花文具店》在很多層面都看得到鳩子對生活的用心,她很注重生活器具的品質,從身為代筆人所收藏的那些豐富而各有來歷的職業用品到私生活的飲食,在在顯示出她重視日常生活細節與愛惜舊物的程度。例如,每當客人來訪時,她總是依照季節準備不同的飲品(雖然有些是朋友給鳩子的伴手禮),甚至慎重選擇搭配的甜品。在代筆人一職上,她也竭盡心力發揮專業,從信紙、筆跡,乃至信封、郵票與封口方式,務求讓收件人深切地感受到委託人的心思。

  這種在細節上力求精確,以達到對他人體貼的作風,讓我感到真的很日式呢。坦白說,剛開始看的時候,對這年頭還有「代筆人」這職業感到一頭霧水,有些委託的內容也讓我覺得「咦?這種私事有必要大張旗鼓的告知一眾親友嗎?」但一路看下來,最後接受這一行的獨特與各式各樣客人的苦衷。鳩子工作時,灌注其中的細膩與深沉心思,忍不住讚嘆「果然術業有專攻」。姑且不管信件的目的和內容,但收到一封如此用心的信,感覺挺有趣的,在電子化、講求速度的當代,收到手寫信件的機會應該不多,遑論是毛筆字的信件。

  郵寄信象徵著空間上的距離、時間上的間隔,是寄出後得等待幾天才能抵達的信件,而收到對方的回覆亦是如此。不過,說實話,我個人比較喜歡收到郵寄信,郵寄信有讓人消化對方心思的餘裕,但社群網站、Line等通訊方式講求快速,甚至時時關注有沒有人即時回應都成為一種新的壓力來源,在冷靜下來思考之前,就會一波又一波的情報資訊給淹沒,而且容易成為公私領域互相侵擾的工具,無法順利切割出各不相同的時間運用。我沒有想要全盤否定這些科技的存在價值,畢竟在緊急而必須快速通知所有人時,它們最方便、也無需擔憂距離成為阻礙資訊傳遞的原因,只是覺得使用方法太過極端,可能會造成某些偏差現象愈來愈嚴重。

  《山茶花文具店》有很多筆控、紙張控、文具控看了應該會很開心,我不曾跌過文具坑,讀過作者描寫各種文具的歷史與優劣,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它們的魅力,使用不同的筆、紙張,有許多事情要考量,製作出來的信件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此外,本作同樣具備小川糸作品的「吃飯」特色,鳩子和朋友們的一來一往,經常在吃飯、欣賞美景中度過,各種美味料理的描寫看得人涎水直流,心生羨慕之意。鳩子接受代筆委託與鄰里交流的景況,傳達出一個關係緊密的在地社群模樣。她們是多年相識的老鄰居,所以會特意將代筆生意交給鳩子做,會不時的關心問候一下彼此。委託人也因為重視朋友們,才鄭重的寄出家庭狀態改變的通知,並藉由季節問候明信片連繫對方的近況,維持恰當的交友節奏。

  鳩子並不是很戲劇性的化開纏繞在內心裡的結,而是在時光流逝之間,不經意地,有某些的東西剛好碰觸到她,剛好消融她心中某些冰凍的事物,得以清理她長久保存著的傷痛,最後接受或寬恕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是一種靜靜的、淡淡的、溫暖的療癒步調。


*劃線筆記:
頁一二四至一二五
  以前,我對「字如其人」這句話深信不疑。粗魯的人,寫的字也很粗魯;細膩的人,就會寫出細膩的字。雖然有的人看起來一絲不苟,但如果寫出來的字很大膽豪放,就可以看出真正的性格。有些字體雖然很漂亮,但感覺很冷漠;有些字雖然不工整,卻有一種好像在篝火旁暖手的溫度。
  我一直以為,字能夠反映書寫者的人品,但這種認識並不正確。有不少人像花蓮小姐一樣,即便下了苦工,仍然無法寫出漂亮的字。如果認為因為心醜才會字醜,未免太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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