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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16日 星期日

福澤徹三《年輕人們》:驚悚現實或許近在身邊

 《年輕人們(東京難民)》真是一本愈讀愈讓人意志消沈且心生恐懼的故事。時枝修是大學三年級學生,卻因為家裡沒繼續繳交學費而遭到退學,老家人去樓空,聯絡不上父母,也被趕出租屋處,自卑心導致他的脾氣暴躁,與朋友鬧翻,失去棲身之所變成網咖難民,從此一路往底層社會沈淪,最後變成遊民,撿拾垃圾桶的雜誌便宜販售維生。

  單看故事概要心頭就一陣沉重,實際閱讀除了屢次痛罵時枝修的好高騖遠、愚蠢無知,也開始有一種「世界如此廣大又無處不陷阱,自己如此渺小,也許一個不小心就摔落無底深淵,就此遭到吞噬」的恐懼,也讓我重新反省起還不夠堅強的自己之所以能平穩度日,是因為有家人、朋友在身邊支持我,讓我無需陷入孤獨無人理會的淒涼處境。

  不得不說,時枝修前半段實在不怎麼討喜,當他又一次犯錯導致又一次下墜,就想搖頭嘆息。總是責怪別人不幫他,從不自省;賺到一點錢卻不思改善生活,反而先把錢消耗在菸酒賭博上,妄想一攫千金,搞得生活愈來愈惡劣。後半段時枝修逐漸削除無謂的自尊、渴望炫耀的虛榮心後,彷彿琢磨出心性本質,開始認真思索自己的人生、真心想要的事物後,我對他的評價稍微回復一些。但仍然讀得心情壓抑,因為此時他已經陷入底層社會,愈往下走愈是人吃人的殘酷,看不見的血腥世界,儘管這時他做的選擇是出於對他人的好意,不願推人下苦海,但幫助的結果就是伴隨著巨大沉重的代價,最終走到遊民一路。

  從周遭環境來審視時枝修的境遇,姑且不論他本身的問題,他的人生有一半是社會制度引起的惡性循環。首先失去家庭經濟支援導致失去租屋處,連家當都被沒收,沒有換洗衣物、生活用品讓他無法打理門面,外表骯髒走在街上還會因為行跡可疑理所當然地被警察攔下,被安了莫名其妙的罪名住了好幾天的拘留所。失去租屋處與親友讓他找新居、找工作都不被信任,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薪資又被藉口東扣西扣。不健康的職場環境導致身體惡化,即使職業傷害也無法得到補助,處於弱勢時勞資關係更加不對等,因為爬回原來生活的門檻太高,偏偏現下擁有的資源連掙口飯都難,遑論爭取時間培植再起的實力,老闆也仗著你有苦衷而壓榨你,消耗殆盡就隨手拋棄找下一個替代品。

  更糟糕的是世人冰冷厭惡的視線,失去被關懷的暖意讓人自覺卑微,自己都討厭自己,無法堂堂正正的面對他人,一路邊緣化,遊民身份還要應付不良份子的找碴,遭人欺侮也無法報警求援,在文明的現代社會裡看不見的陰影中苟延殘喘。

  本書通過時枝修的際遇,他一路遇見的人使讀者得以窺見底層社會各式樣貌,裡面也不乏專業背景出身的人物,卻也淪落到這般地步。「搶椅子遊戲」實在是很貼切的形容,一旦成為社會安全的漏網之魚,就沒有其他保護措施讓自己擁有延緩時間重新振作,低薪高消費的社會恐怕讓自己連猶豫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為了生存隨波逐流。最後時枝修心性逐漸變得強韌,戒除惡習,重新提起幹勁、願意付出努力腳踏實地生活。結局就停留在這裡,留給讀者想像的空間,我希望他能擺脫苦難,重獲幸福。

  我一直認為所謂的自信是對自己與世界都有所瞭解,並以此建立起客觀的評價,不妄自菲薄,無論自卑還是驕傲都會傷神費心,只有對自己有準確的認知方可從容不迫,不會被社會眼光牽著鼻子走,能追隨自己心中真正的幸福前進。時枝修的故事又讓我再次肯定這一點。另外就是要學會財務管理,避免詭異的高消費,看到有人甘願向高利貸借幾百萬花費在牛郎身上、一瓶幾十萬的酒一個晚上乾掉好幾瓶,最後付不出欠債被綁去賣身,我簡直難以置信。

  自信心的培養和財務管理知識都是個人可以去努力實踐的範疇,然而社會制度的漏洞必須由政府帶頭修正法規,讓職場黑心壓榨、遊民歧視等情事降到最低,建立完善法規讓一度流離失所的人得以自力更生、重返正常生活,這些事是個人努力無法完成,即使拼盡全力也比不上掌握政治資源的官員來得有影響力,要喚起大眾對司空慣見陋習的重新審度更是耗時耗力的工作,所以制度終究得由政府來改革,較容易看得到改變的成果,當然也要盡可能俱備對底層民眾處境的同理,才能規劃出妥當的改善政策,反之,則會讓歧視與迫害根深柢固,將他們趕進更深的黑暗裡。(嗯。就像主張對遊民噴水的某些官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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