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晨羽另一作《姊姊》沒有像上一次一樣,幾乎時時掉淚,不過還是有幾幕讓我忍不住眼眶發熱。對我而言,晨羽故事的淚點在於壓抑淡漠的主角將自己真正的心聲掏出來時,那等於要剖開一直偽裝自我的保護殼,把掙扎、脆弱、渴望關懷的內心全部給人看,那無異於狠狠往自己身上捅一刀,讓別人也讓自己看明白了,那鮮血直流的痛楚。如此自我揭露內心傷痕,有人全然包容當然很好,但若即使做到這種地步,最珍視的親人也不願回看一眼,恐怕只會讓自己跌回更黑、更冰冷的深淵吧。
秦海昀理智、沉穩,是眾人眼中可靠的「姊姊」,但這一暱稱卻是秦海昀背負母親期待而勉強自己持續努力的原因,她盡可能滿足別人的要求,不去思考「自己」,無論是夢想、心願、渴望的未來、自己這一生究竟所為何來,我覺得這是因為一旦思考,就會開始察覺內心更深層的痛,那些不曾被人撫慰過的傷,所以秦海昀壓抑自己,同時內心暗暗期盼,這般努力能換來家人的親情與愛惜。
我個人其實不是很喜歡秦海昀這種把自己放到渺小低微得幾乎無形的角色,我總覺得她應該有其他處理家庭關係的做法,而不是讓自己委屈到一個極限後,再讓那些不知情的人為了曾經傷她而後悔莫及。怎麼說好呢⋯⋯我覺得她多少有些選擇可以不要讓自己過得如此委屈壓抑,但卻主動讓自己待在那個位置,總有種自願去當悲劇主角的感覺。
可是,秦海昀的做法我也並非不能理解,故事中有幾次她試圖親近弟妹們,卻只得到疏離冰涼的回應,或者從她手中拿到物質饋贈後轉身就走,與其說是家人,還不如說是過客。倘若多年來對家人的付出,都換不來一點眷顧、愛憐,坦誠剖白只讓人心痛,那不如冰封鎖死自己的內心,不讓任何人輕言看透遍體鱗傷的自己。即使如此扭曲,她無法放棄的原因我也看得很明白,她仍盼望家人的愛,傷得再重、再難堪也無法斬斷對血緣相繫親情的祈求。
相識不久的余學翰、賀閔傑反而更能瞭解她,並真心關懷她,讓她感受到多年不曾擁有的溫暖。但是這兩人各有其限制,無法讓秦海昀滿是傷痕的心獲得療癒,余學翰心性上更為開朗堅定,然而年紀、社會歷練遠不及她,還未成長到足夠堅強,護她周全;賀閔傑本身也有相似家庭問題造成的痛苦,倘若兩人就這樣抱著彼此的傷痕,互相救贖也很好,應該可以順利的走下去,直至兩人都痊癒了為止。可惜萬惡的上(晨)帝(羽)沒有作出這個選擇,而是讓秦海昀才剛獲得一點幸福的美好,轉眼又把她拋回無底深淵,那個寂寞、荒涼、無人聞問的世界。
《姊姊》是我讀的晨羽第二本著作,所以當我看到最後又是事故導致無可挽救的收場時,我心裡不免嘀咕:「為什麼又是意外?!為什麼又是自殺?!」而且也不太能接受秦海昀最後的選擇,儘管整篇讀下來,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不代表能夠認同與接受。我在想,秦海昀眺望黃昏、回想近日種種時,倘若傳來的簡訊不是冷冰冰的數字,而是某人告訴她「他關心她」的訊息,結局或許會有所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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