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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11日 星期六

山崎豐子《花紋》:並非無從選擇的人生悲劇

  《花紋》故事結構以女學生「我」、老婢女阿芳的敘述加上後期一部分葛城郁子的「荊棘日記」組成,「我」代表中性的觀察與調查、阿芳則是說明郁子周圍環境的轉折、「荊棘日記」表示郁子個人的主觀感情,從而結合成貴族千金葛城郁子/和歌詩人御室宮爾的一生。

  我必須說,雖然我很享受這本書的文筆,卻無法喜歡葛城郁子。山崎豐子可能是想塑造一個身在亂世、心志強韌不屈的女子,但葛城郁子的價值觀和行事作風之於我就像是過時的愛情小說,我無法接受她愛情至上、其餘棄置不顧的作為,也不能接受她的任性傷害了很多起初並沒有傷害到她的人,如繼母、丈夫、阿芳。何況她享盡了一生的榮華富貴,扣除兒子戰死,實在感覺不出戰亂年代對她有多大負面影響。

  葛城郁子一生的不幸,不是她被迫放棄愛人與視如生命的和歌創作,為了保衛家族利益無奈結婚,而是她終其一生都在出世與入世之間搖擺不定,既忘不了出世的理想,又捨不下入世的榮華,永遠無法承認自己的軟弱、面對自己的性格缺陷,只能一直踩著受害者的位置不放,把周圍的人都當成迫害自己的加害者。我認為這是葛城郁子的生命之所以可悲的理由。

  我最討厭的是她一輩子把自己當悲劇女主角的心態,所有人都是迫害她的凶手,把一切都怪給命運、怪給別人,彷彿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對有心示好的繼母和丈夫惡言相向,終至家庭關係破裂,但她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也從不思考其他人同在封建制度中並不自由的遭遇,鎮日地埋怨自己命不好,卻不嘗試去改善。如果她有好好處理家庭關係的話,最起碼彼此的關係不會演變得如此惡劣。

  山崎豐子讓阿芳以迷妹心態陳述年幼的郁子質疑家裡人一些待遇不同的情況,藉以展現郁子的早慧,但也僅止於此,郁子並沒有繼續思考背後的結構迫害,只流於自我哀憐的依據,不見她同理其他家人之苦。她的聰慧固然讓她看出舊制度的封閉保守,可她的自我中心讓這些觀察只停留在自己,無法延續到對他人處境的理解與關懷。最終,她既不是堅持追求藝術成就的和歌詩人,也不是大氣沉穩的貴族繼承人,只是靠家族庇蔭得以清貴度日、盡情做夢的千金小姐。

  閱讀過程中,我幾度想起《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我想起的是「顧廷燦」這個角色,作為男主異母之妹,顧廷燦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才貌雙全卻驕傲自私,她需要財富維持奢侈的生活,又輕賤賺錢營生的行當,完全不考量現實情況,又不懂體諒他人,只一昧的耍任性。郁子就給我這樣的感受,只是她是家族掌權者,所以不管怎麼任性,本身都沒有因此被毀滅,反而是丈夫瘋癲而亡。

  直到看見郁子主動請求抹去御室宮爾的存在,我才稍稍為這個女子心中的激越之情所動容。我心中的堅強美麗,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能一一克服,不輸給外界的考驗與自身軟弱,正視自己的一切,堅定的走下去,努力的活著。郁子追求的則是如同煙火璀璨的那一瞬間,只盼望將自己最美好的身影停留在最幸福的時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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