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之後Alice In Afterland》以愛麗絲的仙境冒險與現實危機兩條主線並進,但仙境要素漸漸滲透入愛麗絲的現實裡,某方面而言,延續原作那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劇情模式,沒有一定的規則和邏輯可依循,猜測接下來的可能性,感覺自己跟愛麗絲都彷彿走在濃霧裡一樣,不由得感到混亂茫然。閱讀《愛麗絲之後Alice In Afterland》期間,腦海裡經常湧現《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各色各樣事物無重力漂浮的畫面,作者極力用文字刻畫出色彩濃郁、瘋狂絢爛的仙境世界這點算成功,但從劇情邏輯上考量,這是個從過程到結局都讓我相當一頭霧水的故事。
我最先感受到的是十六歲的愛麗絲對身邊大人的認知:「大人總是這樣,平常都很和善、讓人討厭不起來。但有時又什麼都不說清楚,搶先一步動用權威。」(頁十三),以及不滿眾人都將她視為當年那位在仙境冒險的女童,而非已然成長的十六歲少女。十六歲的愛麗絲在仙境卻變得較成熟(相對於現實跟大人們的互動),言行舉止沉穩明理,已熟悉的仙境世界不再像她初次造訪般令人輕易驚慌,能夠較從容地運用路上拾得的工具脫險,再尋找到適當的對象求救,某些時候仙境邂逅到之人或話語,恰恰對應現實裡愛麗絲的人際關係或處境,偶爾會無意間互相拯救或解決愛麗絲當時的困惑。
讀到後來,心情漸漸變得沮喪。無論現實或仙境,狀態皆每下愈況,愛麗絲的幻覺之苦愈發嚴重,她無法解決父親面臨判刑的危難、對戰火頻頻的仙境亦束手無策,不具備像大姊勞琳娜遠行探查真相的獨立能力,也無法做到二姊伊迪絲那樣憑藉個人才能支持家庭經濟,甚至連自己的健康都不受控制。
「愛麗絲,妳想想,所謂的書是什麼——那是一位創作者,將現實精粹、變形,再以幻想裝飾後的產物,妳可以從字裡行間窺探到他們的意圖,足夠純粹的作家,他的人格會直接反映到文字裡。至於夢,那是潛意識的投影,當一個人遭遇了什麼,那份印象會化為夢中的事物,妳有聽說過『走馬燈』嗎?瀕死者做的夢,會在極短時間內讓人重度一生。讀著一本書,是在做著一個人的夢啊——愛麗絲,這難道不是件美妙的事嗎?擁有多少知識,那意味著妳能解決多少問題;擁有多少夢境,那牽繫著妳能將思維開拓到何種程度——真正的成熟者往往富有學識。」
——《愛麗絲之後Alice In Afterland》頁六三
伊迪絲頗為跳脫現實的言行,讓我一度以為她並非愛麗絲真實存在的家人,而是仙境入侵現實的明證。雖然經常想著如果伊迪絲跟愛麗絲談話時,若能避免一些莫名其妙的回話方式或過份將個人觀點強加在妹妹身上,愛麗絲暈頭轉向的次數應該可以降低一點。不過我很喜歡伊迪絲這段話,我喜歡她將書本和夢融合起來的解讀,感覺寂靜無音的閱讀和虛無荒誕的夢境,因她這份信念而擁有無止盡延伸的可能性。若說父親亨利和大姊勞琳娜是愛麗絲的心靈支柱,有她們陪伴就能安心的存在,二姊伊迪絲天馬行空又自有一套邏輯的想法,讓愛麗絲一時語塞、不知從何回應,卻也漸漸溶入內心,化為她破除困難的點滴力量。
「愛麗絲,我問妳,夢境與現實的差距真的那麼大嗎?為何夢不能是另一個現實?若夢是現實的反面,那現實就是正面嗎?」
——《愛麗絲之後Alice In Afterland》頁六四
伊迪絲尖銳的詰問對照結局更令我困惑了。為了活下去,我們隱去天真純稚的本性,在世間行走,一步步地認知出夢境與現實的落差,劃記下自己在社會上的定位,憑藉個人力量學會跟世界和諧共處,愛麗絲的決定一方面令我想著「有必要做到這麼恩斷義絕嗎?」、「想要成熟只有毀滅仙境這一條路可走嗎?」,一方面又樂觀的相信不管殺死象徵童年的仙境多少次,都絕無可能真正意義地灰飛煙滅,即使重練出成熟嶄新的人格,也必然帶著一部份的童年基礎,被棄之敝屣的童年是自己的一部份,即使遺忘、否認或強行抹除,仍會化作成長的養分,以另一種面貌回到本人身上。現在的自己,藏著往昔走過的路、欣賞過的風景、經歷過的感情。
*劃線筆記
頁一八二
帽客停下腳步,但沒有轉頭:「愛麗絲,展示妳的堅強——如果那是妳擁有的;愛麗絲,展示妳的成熟——如果那是妳想要的;愛麗絲,展示妳的殘忍——如果那是妳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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