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則亂《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現代書記官姚依依在一次土石流意外中殞命，魂魄穿越至古代六歲庶女盛明蘭，開啓她不得不在這個男尊女卑、婚姻任憑父母作主的年代求生存的奮鬥記。《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在我眼中是一部很三觀正常的穿越小說，沒有離譜的背景設定、女主也沒有開外掛的可能。姚依依很清楚自己無法逃離這個時代的道德觀枷鎖，搞性別革命、要求當代人重新檢討自己的性別觀念？成本太高，成效太小，且恐怕會有沉塘危機？既然如此，不如就在既有的條件，以「歲月靜好」為目標，按照當時對閨閣女子的要求，本分的鍛鍊自己的實力，平順過完一生。

　　作者給明蘭的出身還是很好的，父親盛紘是力爭上游的官員，雖非特別大富大貴，內宅也有妻妾、嫡庶爭鬥的麻煩事，但家風清明，儘管結親多少有攀附關係的用意在，父母基本上還是很用心的考慮兒女的婚姻，依照他們的出身擇選良配，盡量讓兒女能跟優秀對象結婚，期盼他們過得幸福。

　　若說有什麼不好，應當是姚依依穿越之初，明蘭是個不受寵的女兒，生母是宅鬥中的犧牲品，她無依無靠，直到由祖母教養，明蘭的地位才開始穩固。作者的劇情描寫很精彩，前四集明蘭的閨閣生涯讓我看得津津有味。明蘭畢竟是成人靈魂，所以只好依照年齡設定扮演長輩眼中的乖孩子，博取父親、嫡母、異母兄姊的喜歡，她漸漸受到長輩們歡迎，意味著內宅權力地位開始轉變，也因此不時惹來庶姊墨蘭、嫡姊如蘭的不滿，只得更加小心翼翼的周旋其中，又避免節外生枝，惹來不必要的仇恨。

　　明蘭、墨蘭與張桂芬、小秦氏是我一直會拿來比較的人物。我覺得作者有意在明蘭、墨蘭的行事作為、人生發展之間互為對照。明蘭自知地位低微，不得不低頭，所以在盛家即使姊妹爭吵都盡量忍讓下來，但並非毫不還擊，只是不會無理取鬧，讓家中所有人都為姑娘家吵架而傷神，繼而留下壞印象，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沒有太多分數可以扣，所以行動前必須思量再三；相反的，墨蘭幾次掐架都為了一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幾乎次次將事情鬧大，哭訴自己多委屈，其他人多麼欺負她，動輒一哭二鬧三上吊，吵著非要父親給自己做主，結果即使有時候暫時達到目的，長久累積下來卻也令父親的愛護信任漸漸地遠去。

　　在內宅吵鬧上，兩人行事風格的差異可見一斑。上升到家族層級時，又是怎麼樣呢？兩人都曾經作出可能破壞家族聲譽的事，墨蘭為了嫁入侯爵之家，不惜違反閨閣女子的規定，一抱成就婚姻，代價是讓盛家名聲險些毀滅，旁人閒言碎語盛家治家不嚴；明蘭做過最嚴重的事，就是扣押娘家家人，只為了替差點中毒身亡的祖母討公道。墨蘭自私且不顧家中其他人的立場，任意妄為；明蘭的自私使她習慣明哲保身，唯獨傷害到她珍視之人時才會不顧一切地放手還擊。

　　我會同情墨蘭生在只能依靠婚姻換取美好人生的時代，但不表示她給別人的傷害能因此成為免罪符。墨蘭的失敗，一是她習慣將家中長輩、兄弟姐妹全部視為敵人，不懂得培養人際關係，反而在遭逢困難時，沒有其他人能真心支持她；二是她不瞭解自己的父親，若她能瞭解盛紘，就會知道無論如何父親也不會隨意配樁婚事給自己，為兒女著想的真心和給自家增添勢力的利益考量是盛紘選擇媳婦、女婿的基本因素。可就算能理解，跟她想嫁入富貴人家的目標相悖的話，墨蘭可能還是會做出一樣的事吧。然後在這個基礎下，將童年時累積的好感度一口氣刷到負值，因為墨蘭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對重視家族名聲的盛紘來說是不可逆的傷害。

　　但我個人對墨蘭多少有一些同情，如果她不是生在秩序分明、力求階級穩定的社會，以墨蘭的性情，應當有更多發揮，她出格的舉動沒機會用更多面向去檢視，就只能在父權社會中被判定是名聲毀壞的女子。若是在注重人權的時代，她也不用因為幾次犯錯後就此失去挑戰人生起跑點上不公的機會，當然這是在指她沒有犯下那些陰毒罪過的前提下。

　　明蘭、墨蘭都看清這個社會制度對女子何等不公，我相信華蘭、如蘭甚至其他女子都在這套制度下都感到氣憤、不甘，可是還是只能壓抑本性努力順從，明蘭瞭解現在的她們無力扭轉這個制度，因為女權還未在當世人們心中有普遍的認知，且背後肯定會有一大堆既得利益者阻擋她們改變這些「傳統」，所以只能遵從，明蘭在這樣的社會下努力扮演得乖順可愛，墨蘭則不，所以她只能是違背女德、敗壞家族名聲、毀壞社會安定秩序的惡女，沒有其他評價的可能。

　　配對的話，看這個故事前，我就在四處Google相關資料中被劇透得一清二楚，所以沒有所謂站錯隊的憂傷，反而覺得顧廷燁真的是很不錯的丈夫，扣除外室曼娘、繼婆母秦太夫人是最大隱憂，明蘭在丈夫人品、才幹、權勢、財富、地位的確鶴立雞群於娘家姊妹。顧廷燁身為丈夫好在對妻子一心一意，不像其他男人，動輒找妾室、通房暖床；二是他徹底放權給明蘭管理內宅，讓明蘭可以安心應付顧家族人、秦太夫人，兩人雖然是婚後戀愛，但初期就很有默契的夫妻同心，也因此很有齊力斷金之能；三是顧廷燁年少輕狂的過往讓他有了歷練，有意識的選擇心中所愛，並下定決心不讓她傷心，終其一生愛著明蘭的堅定。

　　小秦氏與張桂芬，儘管輩分不同，卻同樣嫁得不如意，但兩人的品性差異總讓我忍不住想像若當年是張桂芬或品性相近的女子成為顧廷燁的繼母，那顧廷燁的人生應該會大不相同吧。小時候的他或許會敬畏著嚴謹耿直的桂芬，但絕對不會有信任後遭到背叛的傷痛，且能從桂芬身上學習到正面的人格特質，就如同沈玉珠能體會繼母的辛苦之處，哪怕無法萌生太多孺慕之情，至少能由衷敬重對方的品格。

　　我覺得我對種田文學的接受度應該蠻高的，至少我很享受作者一筆一畫細膩描寫內宅繁複精緻的生活細節，哪怕單看他們處理日常瑣事的風格，也能從中感受到對美感的堅持。《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前四卷給我最大的娛樂，一方面當時明蘭的閨閣生活較簡單，人際關係多半停留在親戚、長輩故友、年齡相近的女伴等等，在祖母的庇護下，明蘭得以悠然閒適度日，不像婚後得應付一堆爛人爛事，且看明蘭一步步培養起自己的實力與資本：美貌、涵養、禮儀、才氣、女紅、社交手腕、生活情趣，這些等級練得愈高，愈來愈多人欣賞她，想將明蘭攬入自家門裡，有種打怪升級的勵志感，也可以說是明蘭將自身魅力鍛鍊得愈來愈高，就自然會吸引人欣賞。

　　卷五後角色暴增，讓我看得有點痛苦，卷七應該是看得最痛快的了。這一集先後解決兩個大魔王康姨媽、小秦氏，而且明蘭不顧一切要為祖母報仇的憤怒也進一步推動顧廷燁與明蘭的感情，他們都不是能輕易對人敞開心房的人，所以絕不會有一見鍾情、至死不渝這回事，明蘭初期仍留給自己一個空間，防止對方背叛時，她不會傷得太重，可以有隨意抽身的俐落。

　　顧廷燁、明蘭的感情模式某種程度是我心中的理想，兩個在人生觀、信仰、智慧相同層級的人平等交流，互相敬重與信任，他倆若非在根本的觀念上有共通語言，應該很難相知相守一生，因此以顧廷燁鍛鍊出的氣量與成就水準，他不是選擇秋娘，也不是曼娘，而是盛明蘭。因為只有明蘭這樣的女子才能理解彼此的處境，對方的為難與顧忌、成就與障礙，在短時間內通透瞭然，並進一步思考解決的策略或是撫慰對方的心情。

　　《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有點像以故事包裝的道德故事，縱觀整部故事，每個人物的人生境遇反映作者秉持的信念：「行事正直，不生殘害他人的惡毒之心。」遵守這項信念的人如盛老太太、盛華蘭、張桂芬、柳氏，儘管人生並非順遂，但依然堅定自己的原則，恪守本分，努力在不盡如意的狀況下耕耘自己的人生，但絕不隨意傷害別人，最後獲得其他人的真心敬愛；反例則是小秦氏、林姨娘、盛墨蘭、康姨媽、曼娘、顧廷燦，覺得自己人生不幸都是其他人的阻礙而成，在這個基礎下不覺得傷害別人是罪惡，最後失去所有人的支持。

　　《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封面插畫美得清艷出塵，在一片原創小說中格外突出，看得出來三采文化很用心的包裝這部作品。幾年前在書店看到就被插畫迷住了，甚至萌生想將這套書帶回家收的念頭，不過發現這個故事一共七本讓我退縮了些，我害怕看不認識的長篇連載小說，感覺很耗時間，加上我擔心倘若買回家後，故事內容不盡人意的話，我就無法說服自己一口氣收評價未知的系列小說。所以我放棄這個想法，將《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收進我心裡的待閱清單，打算之後有空再來慢慢看，看了喜歡再買回家收藏。只是我沒想到幾年後它就絕版了（默）。

　　發現絕版的當下我非常錯愕，怎麼會這麼快就絕版了？！我當時的進度看到第四集，也許是打擊太大，也許是顧家族人、上流社交圈女眷的角色過多、關係龐雜，我看了幾遍都沒記清楚誰是誰，所以決定暫時放下這個故事平撫一下內心，直到前陣子才算正式追完《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現在也能接受自己與這套書無緣，反正如果想看的話，還是能跟圖書館預約或去租書店租借。

　　為了彌補遺憾，我買下了呀呀的《花女詞》詩畫冊，我喜歡花與美人，《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封面中，我最喜歡卷三、卷四的封面，卷三是清靈出塵的少女之美，卷四則是鮮妍清麗的新娘，最不喜歡的是卷六的封面，總覺得好像是在畫中年婦人，明蘭那時候應該還未滿二十歲，那張封面看起來有點老氣，不像年輕女子。不過整體來說，我還是很喜歡呀呀的畫風。

　　關心則亂目前似乎沒有小說新作，我想看她寫「琉璃夫人」的故事啊。盛明蘭是閨閣千金，如果是穿越成琉璃夫人，如何以青樓女子的身份掙出自己的一片天呢？好想看喔！

　　聽說本作的電視劇已敲定男女主角，分別是趙麗穎、馮紹峰。趙麗穎的作品我只零星看過《錯點鴛鴦》、《杉杉來了》幾集，她在外型上不太符合我對明蘭的想像，我覺得趙麗穎的長相比較小家碧玉，明蘭在我心中屬於散發出大家閨秀氣派感的少女，長相又清靈又明豔，然而趙麗穎在《杉杉來了》吃貨形象強調可愛萌感，我完全無法想像她扮演閨閣女子的模樣，而且明蘭的容貌在盛家女兒中最出挑，趙麗穎美是很美，但無法達到我心中對明蘭美貌的期待，若是她的狀態跟數年前拍攝《錯點鴛鴦》相近，我稍微能接受一點。哎！不過戲劇沒拍出來之前，也還不能下定論，聽聞製作公司是有《瑯琊榜》、《戰長沙》等良品佳作評價的正午陽光公司，這次或許同樣能製作出不令原著讀者失望的優秀影視作品。不過話說回來，七十集也太長了吧？！希望能好好呈現出故事中那精緻細膩的生活細節，畢竟扣除「人」以外，就是這點讓我特別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