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沒有特別迷戀佩妮洛普和凱利司托這對情侶,並沒有跟著文字敘述產生時而甜蜜、時而委屈的起伏情緒,倒是凱利司托有好幾個為了確保能跟佩妮洛普長相廝守而採取的幾個行為讓我看得幾次怒從心起。從兩個人幾次爭執和對感情的觀念裡,感覺得出來兩人都帶著原生家庭和成長歷程所生的心理創傷,對於「何為愛情?如何表達才能傳遞進對方心裡被她/他所接受?」的答案各有不同,就因為兩人的情感觀念天差地遠,才屢次起衝突。如果是從這種角度看雙方在一起之後磨合,對我來說多少還是能找到一點好看的部份。
凱利司托沒有徵詢佩妮洛普的意願,確認她同意跟自己結婚,就單方面籌備婚禮也太雷了吧?但某方面也可以理解凱利司托理所當然認定他們一定會踏入婚姻的原因。凱利司托所處的社會禮俗,可能就是女方同意和自己在一起,等於願意結婚綁定後半生的意思吧?而且更重要的是,最想要藉由這種方式綁定自己和佩妮洛普的人就是凱利司托自己。佩妮洛普則是以現代人的交往觀念看待彼此的關係,認為現階段只是剛交往,正要享受熱戀期的甜蜜氣氛,結婚什麼的還太遙遠,不在此刻她的考慮當中。兩個人的認知完全不在同一個區域裡。
對我而言,凱利司托最踩線的地方就是派出大量資源監視佩妮洛普吧。儘管佩妮洛普確實有幾次身陷危機時,凱利司托能即時得到警訊,立即抵達現場救援,但我仍舊覺得這種不間斷地監控未婚妻的行為非常噁心,就算是枕邊人也會有隱私和無傷大雅的秘密想要獨自品味,凱利司托卻非要用這種方式探詢得一清二楚,來保全住自己的安全感。真的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這若換成現代情境,就是另一半在家裡每一個地方都裝了監視器,連一個死角都不放過,就為了監控確認伴侶在家的言行舉止。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鏡頭外的另一半清楚窺伺,再怎麼愛這個人,你能覺得舒坦且心平氣和的接受嗎?第五集佩妮洛普曾對伊克里斯說:「我還要因為你愛我的這個理由,承受你的暴力到什麼時候?」,真希望也能看到佩妮洛普對凱利司托說一句:「我還要為了服務你的不安全感,讓渡自己的隱私到什麼程度?」
這兩個人對情感的渴求方向不太一樣,凱利司托追求絕對且密切不可分的連結,佩妮洛普也有關愛與被關愛的情感需求,但沒有像凱利司托那樣緊密的需求程度,看到第一篇番外時,內心忍不住覺得這種不對等的情感狀態,每次吵起架又都是火花四濺,遲早會把兩人熬成怨偶。吵架途中刻意調情的橋段,也有一種彼此為了逃避核心議題而刻意岔題的不自然感,深深地感到雙方溝通之路道阻且長。
不過,看到後續兩人吵到後來有各自緩頰,各自為彼此找台階下,討論出彼此真正的需求,妥協出兩人都能接受的方案,又覺得這段磨合的歷程還不錯。看著他們的互動,「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這句話不自覺浮現在腦海裡。其實看到最後,我是真心覺得這兩人很相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那種相配。兩個人的個性都很火爆,吵起架來的當下劍拔弩張,不願輕易相讓,但各自回去冷靜以後,又會為了和解而拐彎抹角的做些事情來表達心意給彼此臺階下,慢慢累積出下一次好好把話說開的機緣。
但整體而言,我依然不太喜歡主角的夫妻關係互動方式,例如明明前一天拜託他不要這樣做,但兩人過夜時凱利司托做了某個像是情色片會出現的行為,作者是覺得這種方式可以彰顯出兩人濃情蜜意嗎?不知道其他讀者有何感想,但讓我覺得有點噁心和不舒服,也很同情被凱利司托惡搞這齣戲,隔天還得獨自消化尷尬和怨懟的佩妮洛普。
而佩妮洛普半強迫的要求凱利司托下跪求婚,那個情景描述比起戀人願意為女主角這麼做而感動的甜蜜,我先感覺到的是被強迫又不得已強行壓抑不滿的負面感受。這種一定要有一方屈居在下的氣氛,讓我頗為不適,彷彿差一點就要復刻女神和奴隸的互動了。但第一篇結束的下跪求婚,我又能接受而且看得頗開心。可能是此刻的凱利司托不是迫於戀人的要求勉為其難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卑躬屈膝,而是真心認為他的戀人非常美好,值得他發自肺腑將一切珍貴之物奉獻給她,表達自己的深愛與誠摯之心,才自然而然這麼做。讀起來便感覺這段情景既耀眼又令人悸動,沒有太多負擔地享受這段敘述。
兩人的互動濃郁程度都是拉到最滿,起衝突時唇槍舌戰互不相讓,各退一步、放軟口氣和好後,甜言蜜語的濃烈度也是百分百,肉麻到雞皮疙瘩滿地掉的程度。看到他們的感情交流方式,讓我不禁感到或許《反派角色只有死亡結局》這種安排數名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男人,下跪乞求女主角的愛情、諒解或答應求婚,這種情節可能很能滿足某面向的讀者吧。
先前看劇透,說佩妮洛普在大戰結束後,仍然決定和公爵一家斷絕親緣關係,好像顯得很無情似的。但實際閱讀小說,倒不覺得佩妮洛普有多冷酷,婚後幾年仍舊有重新和公爵父親、二哥雷諾德恢復往來。佩妮洛普當時決定斬斷扭曲的養子女關係,或許也是為了讓所有人都有時間和空間刮骨療傷,與其讓大家把疙瘩強行往內心深處埋藏,卻持續割傷自己和親人,不如拉開彼此的距離,理清心中的感情,內心清明後再重新建立起新的關係。佩妮洛普還願意讓女兒以阿公和舅舅的方式相處,看起來可能不是遊戲時期那般濃烈卻迂迴傷人的親情,而是培養出全新的淡泊卻能率真相處的親子互動。我覺得這條支線發展至此已稱得上是最好的結果,只是十分遺憾終究並非真正的佩妮洛普等到這樣的親情。
真正讓我有佩妮洛普斷絕關係的情景,反而是在和大哥德瑞克對談的情景上。從中後期開始,德瑞克就是我最討厭的攻略角色,但第六集低聲下氣到這般地步,實在慘到讓我忍不住心生同情。佩妮洛普在那個場合表現出來的態度讓我想到「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不是怨懟亦非憎恨,她堅決展現出的態度就只是「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這對希冀能和佩妮洛普維持交集的德瑞克而言,可能就是最苛刻的懲罰了吧。不過搭配第三篇番外文來看,覺得那個時候的德瑞克一方面戲分慘烈,一方面又給我一種被操控的戲偶感,也很像是僅植入少量資料的AI機器人,不管佩妮洛普說什麼,他只會一再就家族、名聲幾個關鍵字組成說出和以往差不多的台詞。
伊克里斯的結局我還滿喜歡的,稍微掃除前面覺得他一直情勒佩妮洛普很煩人的負面觀感。失憶後的他形象變得相當清爽。佩妮洛普和伊克里斯重逢後的對談,讓我意識到佩妮洛普在人際關係的態度上相當一致,面對複雜的、糾葛的、愛憎難解的關係會乾脆慧劍斬情絲,讓彼此再無交集、各走各路。只有真心喜愛、願意與之繼續相處下去的人,才會持續願意付出心血去維繫彼此的感情,即使過程中並不愉快或是會有感到疲憊且麻煩的時候也願意堅持下去,只因為她想要和這個人長相左右。
*附記和其他:
1.看到佩妮洛普最後短暫回到現實世界的經歷,結合前面攻略角色一一向佩妮洛普道歉的劇情,讓我有一種讀到一部份復仇系或大女主系中國網路小說的既視感,用字遣詞無一不透露以「全天下都負我(女主角)」為劇情前提的故事,如今女主角得勢就要十倍百倍的討回來。
從遊戲異世界的每個主要角色到現實原生家庭父兄,每個人都非要讓他們向女主角下跪乞求以彌補昔日薄待不可的氣氛,好像只有安排到/做到這種地步,才能填補女主角某種他人無法理解,但早在過往歲月中已然扭曲的巨大匱乏感似的。我也愛看復仇系爽文,但超過某個界線或比例原則,我又會隱隱覺得「作者有必要安排到這種地步嗎?」心生不適而拉遠距離。
2.第二篇番外,佩妮洛普睽隔多年重返公爵家探視的某個發展有點好笑,公爵知道佩妮洛普結婚前就懷孕的反應超好笑,差點要讓整個公爵府以軍事對抗的架式去報復皇太子了。為了阻止公爵父親,佩妮洛普緊急大喊自爆的急切,與聽聞小姐自爆後在場眾人一片闃寂的反應,真的好尷尬又好歡樂。(佩妮洛普和公爵宅邸眾人:才不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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