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子是一名不擅交際的家庭主婦,為了逃避媽媽們以道人是非織就成的封閉社交圈,小夜子帶著女兒走過很多公園,而不是待在固定的公園玩耍。除此之外,婆婆的挑剔、丈夫在調停家庭關係的無所作為也讓她感到壓抑,為了跳脫日益沈悶的生活範圍,小夜子開始投履歷找工作,最後被楢橋葵錄取。
楢橋葵是白金星球公司的負責人,交遊廣闊、開朗爽快,然而少女時代的葵如同現在的小夜子一般,被複雜的人際關係弄得頭暈目眩,待在學校總是讓她很痛苦,但為了融入人群,轉學後還是忍耐對派系鬥爭的不適加入了班上其中一個小圈子,同時結識了作風與眾不同的魚子,在新學校建立起一段不同於從前的情誼。
《對岸的她(対岸の彼女)》就是兩名不同背景的女性因為相似的煩惱而無意識的意氣相投的故事,卻又因為距離太近,感到不知不覺對方踩到自己的不願被侵犯的那一塊土地,因而一度分開。劇情以小夜子與葵的現在、葵與魚子的過去交替敘述,最後得以將不同歲月的葵銜接在一起,這是闡述建立社交的艱難,也是兩名女性試圖在人際網路的險惡裡互相親近、感到平靜安心的故事。
由於我是被上野千鶴子釣來看這部小說,所以閱讀期間特別關注女性的友情,這的確也是《對岸的她》的重點之一,男性在這故事裡幾乎不存在什麼重要性,男性不是讓女性彼此陷入鬥爭的原因,反而是將女性之間的牽絆繫得更牢的因素。不是男性VS女性互相依存又抗衡的關係,而是社交潛規則的整體壓迫讓難以覓得歸處的人在交流中滋生信賴、互相依靠,感情關係因而得以建立。
不得不說,這部真的將人際社交中不堪的那一面描寫得很真實,無論是校園裡落單的人容易成為其他小圈子共同攻擊的對象,還是成年後依舊以八卦他人私事來維繫交情這點。深諳小圈子生存之道者能活得很好(只是要小心自己也許會是下一個被攻擊的對象),不認同這套生存法則的人,只好勉強自己去適應,不然,只能逃離,將自己隔離在所有圈子之外,對外來的攻擊視若無睹,努力不被影響的照舊過日子。所以有時真的會感到麻煩至極,明明不喜歡,卻還要強顏歡笑、說出違心之論,害怕再次受傷,又不敢隨便將真心交托,最後會覺得跳離那個環境會比較輕鬆,沒有這些關係,這些煩惱也就不存在。多年來,人群如過客在自己身邊來來去去,最後對人情淡薄這點也看開了。
角田光代透過小夜子、葵、魚子的不適應,點出了人際問題,那麼因為這些事情讓人痛苦、厭煩、幾乎窒息,我們就只能逃了嗎?只能逃回自己的封閉世界嗎?難道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嗎?
在社會上生存是很困難的,這點對從小就在猶如大型動物園的校園生活裡長大的人們應該一清二楚,扣除派系鬥爭等讓人厭煩之處,人際關係本來就是個需要時時顧慮、再三反省的情感關係,儘管很累,但如果想繼續和對方保持關係的話,終究得學會這一點。人本來就是來自不同背景的人,情誼的建立不應是抹滅彼此的不同、強行和諧的結果,而是在不斷的交流中一件一件認識彼此的好惡與歷史,與予以尊重與珍惜,不輕言踐踏,也不要因為對人失望而把自己鎖回狹窄的世界,放棄嘗試與人相遇的機緣。新的相遇會帶來新的改變。小夜子和葵最後的體悟,讓我覺得角田光代給出的答案就是這個。
*劃線筆記:
P. 238-239
葵和小夜子除了年齡以及同一所學校畢業之外,彼此的立場、對事情的看法、擁有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不同。老實說,在葵聽來,小夜子口中的「家庭」、「孩子」、「托兒所」,都像密碼般地遙遠。但是,她總覺得她們都登上了同一個山丘。彷彿是從不同的路徑,有時低著頭加緊腳步,偶爾坐下來休息,偶爾也會走得厭煩但仍爬上緩緩的斜坡。儘管彼此的立場不同,對事情的看法、擁有的東西也都不一樣,但她總覺得,總有一天她們會在同一座山丘上,拍手笑著說,到了!終於到了!
P. 251
面對媽媽們突如其來地攻擊職業婦女的這個話題,小夜子一方面含糊地應聲敷衍,一方面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與其說是似曾相識,她很快就發現,其實根本就是自己的經歷;儘管年歲已經大了好幾輪,但是這與並排著桌子吃便當的高中時期並沒有多大的不同——憑空虛擬出一個假想敵,換來短暫的凝聚團結。小夜子也知道,這種團結根本是出乎意料的脆弱。說不定過了幾個月,唯一讓孩子去上補習班的早田太太,會變成她們攻擊的新目標。小夜子天馬行空地想著。
P. 260
我們為什麼要長大呢?並不是為了要逃進生活裡以便緊緊關上大門,而是為了要與更多人相遇相識。是為了相遇,是為了走向自己的選擇。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