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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11日 星期二

Carol Goodman《海之魅惑》

  《海之魅惑》是學生時期讀過的作品,最近忽然很想重讀,便從圖書館借回來了。當時的印象是「這本書透過單一視角針對特定主題剝洋蔥般層層分解出的記憶光景,跟其他西洋文學相比,這種敘述似乎讓我相對容易閱讀下去」,現在想來,除此之外,愛麗絲如詩如歌的回憶敘述為整樁穿越半世紀的疑案鋪上一層浪漫、柔美、神秘的氛圍,而故事更有我喜愛的抽絲剝繭追尋女性人生景況的要素,故事大約前進三分之一起,逐漸進入追尋母親身世與秘辛的主線,更加引人入勝。 

  Carol Goodman以母親的床邊故事〈海豹女子〉開場,透過愛麗絲今昔交錯的敘述緩緩導引出深藏的童年歲月,以及對於母親的回憶與困惑,那段留在家人心中的謎團乍看隨著時間撫平,但實則至今仍令女兒愛麗絲耿耿於懷,甚至幽微地影響著她的人生。隨著她動念要徹底搜查理解當年的疑案,周遭環境也隨之迎來劇烈變化,隱約可感受到當年令母親無端喪命的鬼魅似也跟了上來,埋伏在身邊伺機而動。

  《海之魅惑》文筆優美,古雅的秋分飯店設施被賦予一個又一個充滿瑰麗色彩的命名,並與愛麗絲母親筆下的奇幻世界典故融合,佐以後期潛伏的疑案陰謀,更為整座舞台增添一股神祕與弔詭感,好像真的置身其中,漫步穿梭於擁有豐富自然風貌的秋分飯店。然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愛麗絲和艾丹發展新的感情關係前的景色描述比前面更加細緻用心?話說,艾丹出於偶然得知愛麗絲的個資和住址而跑去她家樓下繳交作業,感覺很恐怖耶!雖然艾丹沒有惡意,但站在女性角度仍然覺得很可怕,會擔心對方是否因掌握自己的隱私而對自己不利。

  我頗介意愛麗絲沒先結束上一段關係就發展下一段感情,但跟艾丹的關係倒不那麼意外,畢竟前面愛麗絲尚未回到秋分飯店任職經理前,就將其與現任男友傑克之間的不和諧音,多年的感情倦怠、互相遷就、各自欲前往的方向已然漸行漸遠,還有傑克偶爾不加思索的話語經常傷害到愛麗絲卻絲毫未覺,在在都暗示讀者兩人的內心距離日漸疏遠。另一方面,透過愛麗絲之眼描述著艾丹精緻的容貌與體格,以及她在內心告誡自己雙方的年齡差距,似乎暗示她自身被艾丹所吸引,但強行用理智壓制內心的波動,限制自身不得逾越界線。

  我覺得愛麗絲和艾丹一開始或許是肉體的吸引力促使兩人走到一起,但真正讓愛麗絲決定和艾丹一起走下去的原因是艾丹不間斷且恰到好處的關懷與支援,在他還不是很明瞭愛麗絲對於母親耿耿於懷的要點前,也不會輕率批判,而是慢慢地理解她實際在乎的部份,並尊重她的感受。最後艾丹身處險境也沒有捨棄愛麗絲的誠摯深情,更是讓愛麗絲認定他為終生伴侶的關鍵。

  整體而言,我覺得主角們的感情態度算是挺豁達吧?艾丹對愛人全心全意付出的同時,也做好被拋棄的心理準備,並告訴自己不要怨懟;傑克知道前女友有出軌之實,但分手後也不多做糾纏,甚至在她因傷住院後,還能保持去探病的友好關係。我覺得這一點算是蠻了不起的事情。我仍介意愛麗絲出軌,但書裡面也詳述她感情猶疑的過程,慎重考量後還是有跟男友傑克攤牌。看完整本書後,覺得愛麗絲就是一位在感情事上有些優柔寡斷,但時候到了還是會老實面對修羅場,好好負起責任收拾殘局的人。

  兇手的部份我後來邊看邊懷疑哈瑞和菲比,懷疑前者的原因是太大手筆,而且感覺有刻意接近、攏絡愛麗絲的意圖,年紀也跟愛麗絲父母同輩;後者是後來她對母親生前關係的執念有些恐怖,讓我覺得她也有瘋狂之下謀殺洩恨的可能性。文學經紀人海達則因為身體狀況本就不好,直接被我排除在外。

  《海之魅惑》裡面出現的數個童話都很美,每個人深藏在心、念念不忘的童話,或隱或顯地提示了來時的人生路跡,美在不僅敘述童話主人翁繽紛瑰麗的外在形像,更包含與傾聽者生命相結合的隱喻。以愛麗絲來說,〈海豹女子〉褪皮、找回皮的情節,海豹女子的那件皮就像母親的祕密,隱藏著她的過去和最後留給女兒的愛,愛麗絲挖掘並瞭解其中的秘辛後,才能體認到這個故事與她的關係是何等深沉的親情,更覺其美。

  我很喜歡Carol Goodman在後記〈故事的架構〉裡的這兩段話:

  「‧‧‧‧‧‧有時我在想,如果我只剩下這些故事,那會怎樣?那將是《海之魅惑》中的愛麗絲所處的情況。她母親留給她的僅有故事,而她必須從那些故事中重新建構她母親的生活,並開始構築自己的故事。這些故事是愛麗絲繼承的遺產,也是她的護身符。」(頁四三八)

  「這本幻想小說包含(解讀)了愛麗絲的母親在童年時期失落和新生的故事。更重要的是,她傳給了愛麗絲那種借助說故事方式,來揭露和發掘自己的能力和意願。而我母親透過她終生講述的故事,給了我一種能力:讓自己的生命變得更有意義,從而打造最好的生命。這項傳承的價值,絕不遜於擁有一副好骨骼和健全的牙齒。」(頁四三八至四三九)

  這種看待故事的信念,讓我覺得洋溢著真誠、浪漫、熱血,蘊藏著一種正視、擁抱並傳承祖上遺物的精神,最後將其習得轉化為讓自己好好生存下去的力量與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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