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一集困擾我的事情仍舊存在,多線人物並列的敘述方式讓我不易理解劇情,只能像拼圖一樣,從話中拼湊出每個人的執念所在、在乎的人與緣由,以及試著推敲出謀劃策之人想追求到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本身理解事物的習慣是先從單一視角切入,理解透徹後再轉至另一角度,一邊熟悉這邊的風景,一邊跟先前的角度對照參酌同與異。雪乃紗衣的多線寫法讓我的腦袋猶如在進行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的練習,但腦袋都打結了,寫出來的東西依舊同為方或同為圓。
相較於第一集彷彿在戰地裡為政務而四處奔走的急迫感,第二集步調慢了下來,儘管米蕾蒂亞、亞立爾依舊各有事務要忙碌,但第二集的時光像是短暫而悠緩的休假一般,讓他們可以享受寶貴、恬淡而寧靜的相處時間。米蕾蒂亞、亞立爾皇子的互動愈來愈好吃了。還沒能辨識出一簇火光般的感情意味著什麼,內心就以不明所以的被觸動,也想對她/他好一點,想再更接近對方一點,想更加把握珍惜短暫相聚的時刻。在米蕾蒂亞昏迷不醒時,「等她醒了我才承認你不是庸醫」(頁七六)焦急又不悅地用這句話反駁醫生的亞立爾,讓我感受到他對米亞的重視。
親情戲也很動人,尤其米蕾蒂亞與大叔父米爾傑利思的互動非常溫馨而可愛,除了看到米爾傑利思為了米蕾蒂亞的安危不惜槓上奧蓮蒂亞的決定而起衝突,試圖運籌帷幄扭轉姪女必須踏上的未來,也能看到嚴肅的米爾傑利思為了擔憂他身體狀況的米亞,願意放下心心念念的工作,返家休養幾天,只為了讓米亞安心。甚至煞有介事地回覆交換日記一樣的雜記本,深刻地感受到米爾傑利思在日常面向重視姪女的溫情與關愛。這些生活小插曲也緩和了堅持唯有戰爭與流血才有改變的執念所引導出的嚴酷政局氣氛。
我一直不是很懂奧蓮蒂亞、米爾傑利思和吉伊對米蕾蒂亞抱持著愧疚、心疼又憐惜的心態,直到讀到這段話:
過去追著年幼的米亞東奔西跑,最後抓住她時,吉伊即使生氣,也沒有感到厭煩過。不管多少次,他都會去接她,並帶她回家。但是從某個時候起他停下了腳步,並開始感到煩躁。他曾經思考過,那份煩躁真的是針對米蕾蒂亞而發的嗎?
罪惡感。
「你已經是個大人,也到了實現小孩子願望的年紀,別做無法挽回的事。我沒有實現米亞任何願望,一個都沒有。十幾年過去了,就連一個小小的願望都沒幫她實現⋯⋯你別變得跟我一樣。」
就連米亞第一次發出聲音所講的願望,三人都裝作沒有聽見。
——雪乃紗衣《Realia大地女神傳說 II:假面皇子》頁一七七
忽然領悟到或許是對他們將米蕾蒂亞捲進這麼岌岌可危的戰局裡感到抱歉,並痛恨自己在這十多年裡未能緩和多少局面,就得將這一切丟到下一代的孩子們身上接手處理了。或許他們一開始收留米蕾蒂亞,並讓她以「小魔女」身份在家族內外為人所知時,確實考慮過把米蕾蒂亞栽培成優秀人才在動盪政局裡付出她的力量,但絕非想致她於死地。如果連身為大人們付出半生心血都辦不到的事情,又有什麼立場理所當然地認定十幾歲的女孩應該要代替自己完成那些未竟的目標?米爾傑利思的憤怒、奧蓮蒂亞的苦笑嘆息、吉伊的煩躁,我認為他們三人的情緒反應俱是憎恨無能為力的自己非但沒能讓帝國與王朝的關係變好,還得讓孩子們直面那些艱苦,而如今米蕾蒂亞被送到戰場上作戰已是箭在弦上的事情了。他們還能做什麼才能改變眼下這一切?
第二集也擴大鋪陳了另一名皇子拉姆札與其母親涅涅的故事,愈看愈困惑,帝國宮廷教育後代的方式也太詭譎了吧?為什麼不能給人家一個正常的童年和正常的教養?反而用軟禁與掩蓋容貌的方式控制他們的人生?雖然兩人在學院的相處一個自顧自地生氣,一個默然相對、僅偶爾回話個兩三句,乍看不太和諧,但這種交流方式說不定是他們人生裡難得的非負面體驗的珍貴時光。拉姆札內心存有的瑜亮情結其實還蠻有意思的,同樣被軟禁,亞立爾孤獨長大卻表現得很隨興,似乎仍活得自在瀟灑不受束縛:而自己卻要忍受母親與侍女陰晴不定的虐待,並對抗內心的苦澀與卑微感。看得出這些印象是拉姆札判定亞立爾未來遲早掀起驚濤駭浪的基礎。
依照目前的敘述,感覺拉姆札是個刻苦用功的努力家,而他眼中的亞立爾則是不世出的天才,現在亞立爾看來之所以邊緣而不起眼,只是因為他沒有想要的人事物而已,看似一無所有也無欲無求的他,一旦遇到真心想要的事物時,就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放進自己的寶箱裡。
隨著分離日相近,亞立爾沉寂的心漸漸泛起漣漪:「不明白的事、想知道的事,一個個逐漸增加。也愈來愈常想著希望擁有更多銀幣。就像一直生鏽的齒輪轉動起來,體內開始產生變化。」(頁二九八)亞立爾的這段獨白彷彿正逐漸印證拉姆札的預言。而與眾多人事物相遇後,亞立爾內心也常常響起拉姆札的質問:「你沒有不惜付出某種代價交換,也要得到的東西嗎?」(頁一七九)亞立爾與帝國前任暴君如出一轍的相貌也宛如某種不吉利的伏筆,不過我還不想太早斷言亞立爾會走上前人的路,我還想期待著渴求米蕾蒂亞在身邊的亞立爾能找到屬於他的、值得拼搏的美好未來。
亞奇(/羅傑)的身份似乎也有了較確切的猜測,還有疑似他私底下操線的劇本讓帝國與王朝的衝突再無延緩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王朝皇子艾簡內心的仇恨也讓他堅決一戰。感覺第三集會回到第一集那種戰地氛圍,而且煙硝味更加濃厚的氣氛,隨時都有可能一觸即發。第三集是穿著新娘裝上戰場的米蕾蒂亞與追隨其後的亞立爾王子?可惜我沒有機會看到中文版第三集了。前陣子在東立客服專區翻到他們回答讀者第三集「目前暫無出版計畫」,看樣子只能去讀日文版了。但日文版似乎也斷尾了。二零一七年底出版上下兩冊的第三集後,就再沒看到後續消息。(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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