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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1日 星期四

王怡《雙邪耳》

  偶然注意到釀出版的新書《雙邪耳》,看文案覺得似乎很有趣就訂購了。《雙邪耳》給我的第一個感覺文筆明麗典雅,第二個是故事氣氛沉鬱清冷,並非指劇情不好看的意思,實際上,無論是主角艾言寧的雙邪耳、風水師嵐三那讓我有些想入非非的保護宣言,乃至於故事裡出現的魑魅魍魎都相當有意思,每一個妖怪異鬼都有成為傳奇的潛力,讓我感覺沉鬱氣息揮之不去的是兩位主角,尤其是艾言寧的思考及行動模式,孤兒出身、異常左耳、虛弱體質等等,或許是這些因素培養出艾言寧慣於邊緣人的生活型態,這沒什麼問題,可他在思考事情時,精神狀態偶爾會透著一股死心、自暴自棄的意味,像是一步步踏入深水裡,身心都變得窒息而冰涼。

  這一點在〈時隙偷〉上表現得最為明顯,〈時隙偷〉以第一人稱敘述艾言寧逐漸詭異的日常經歷,半數以上都是「我」的內心獨白,即使與外界互動也仍有一點一滴的陷入沉重停滯的壓抑,與其說是鬼怪入侵他的生活,反而像是精神病患自己幻想出一個奇怪詭譎的世界。這一篇看到後半段有點悶,不像〈反枕靈〉、〈櫃夭〉即使存在大量「我」的獨白,仍然有轉換視角或讓艾言寧與他人談話的空間,使得氣氛有流動感,不至於停留在自問自答的精神世界。不過考慮到「時隙偷」的作用,這一篇如此處理也算合乎情理,時間感、記憶被操弄的艾言寧,在親身經歷與虛構記憶裡掙扎的他,確實有塑造出逐漸被逼到死角、彷彿快崩潰的痛苦。每當他即將被捲入非自身記憶的漩渦時,「我」的意識又再次將他拉回現實日常,暫時脫離感官知覺不由己的空虛。

  相較之下,開頭兩篇〈反枕靈〉、〈櫃夭〉氣氛生動活潑一些,反枕靈千年來積累的怨毒、受害女子半生遭遇帶來的扭曲心態、櫃夭的奇詭異聲,都讓這兩次除妖冒險在兩人死氣沉沉的生活方式增添不少鮮活氣息,鬼怪的異常特質為他倆的平凡日常渲染出不一樣的色彩,更具體形容的話,應該是當他們處理鬼怪事務時,給我一種「活在當下」的感受吧。如果只是任由思緒無邊漫遊,長久下來,會有一種主角輕飄飄浮於空中的虛無縹緲,飄蕩於過去與未來,就是沒有現在,因此他們與鬼怪正面對決時,哪怕隨時都可能喪命,我反而有一種此時的他們拼命活下去的踏實感。

  寫到這裡,我終於想到為什麼會覺得故事沉鬱,大概是鬼怪出沒的地點都相近的性質,例如地理位置冷僻、罕有人煙、村落居民鮮少與外界接觸、保留古舊的信仰或風俗,加上鬼怪作祟讓整個村落不是暮氣沈沈,就是罪惡纏繞致使人心惴惴,總有甩脫不去的陰影。〈櫃夭〉、〈時隙偷〉、〈寄生・皿〉均符合上述條件,連著幾篇看下來,所以就不由得抱怨起氣氛沉悶,像是走不出去的窒息。

  此外,這些鬼怪並不是解決了就一了百了,後面總指出還有未知的陰謀策劃者,讓我無法安心想著「他們又度過一個難關」,心裡只擔憂起「那個蟄伏在陰暗處的幕後黑手,何時會再度伸出魔爪,襲擊艾言寧跟嵐三」。是說,我本來以為《雙邪耳》是一集完結,結果看完才發現根本不是這個樣子,而且結尾斷在嵐三異常、艾言寧可能有生命危險之處,欲墜不墜,讓我很在意啊。不要停留在那麼恐怖的地方行不行啊?!會害我做惡夢的耶!


*劃線筆記:
頁一〇六至一〇七
  一旦被懷疑恐慌佔據,人的靈魂便會不安,有的逃避,有的分裂,你會覺得也許連自己本身的存在是否也是可疑。一切在變得陌生,所有熟悉的一切不是立刻發生澈底的轉變,而是從量到質變。
  它們先是一寸寸侵入你的生活,一開始是細微的,不易察覺的。直到它們越來越肆意起來,你開始發現不對勁,然後被這緩緩湧上來卻早已經浸透你生活的恐懼所佔據。
  直至完全的吞噬掉,原本一切正常的生活。
  而你,將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如脫韁野馬,無法掌控,直到覆滅。而一直伴隨這個過程的,只有不絕的痛苦和無可奈何。

頁一一〇
  我不想別人用窺視的眼光站在我的背後,更不想他們竊竊私語考量我的秘密或是編纂一些只會讓他們自己驚恐的有關於我的故事。
  人就是這麼奇怪,普通往往是最好的偽裝。
  因而我也並不是不和其他人接觸,我選擇和他們留有一個適當的距離,一個讓我覺得安全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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