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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17日 星期三

雨茶《諸願成就:巫女緣結於大正》

  查閱東立預定出版書單時,就注意到《諸願成就:巫女緣結於大正》,加上曾在輕小說板看過作者發表讀書感想,因而留下印象。結緣堂古物店老闆諸誠響新買下的古轎中出現了一名年輕巫女——緋室金月,自稱是印旛沼的緋室神社第十三代巫女。來路不明的金月讓響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忍心棄她於不顧,就說服她暫時留在自己店裡生活。

  我對《諸願成就:巫女緣結於大正》的第一個想法是「文字很美」,文筆讀起來很享受,字裡行間能感受到作者努力刻畫出的大正時代市井氛圍。金月、響兩位主角在「結緣」信念上的衝突所帶出的觀念也引人重新思考「物品」與「人」的關係。

  響無法相信金月絲毫不懷疑的神明、咒法、奇蹟,我認為故事裡幾度暗示響曾深信奇蹟,卻終究救不回姊姊的過往記憶是他改變態度的主因,在這股自覺遭到背叛的怨忿反動下,他轉而支持象徵文明、現代化的西方科學,並有意識的排除一切對虛幻、無法求證之事的信任。另一個原因是,他經營古物買賣,必然比一般人有更多機會意識到人們對物品的態度已然有所改變,兩者相加,造就了響理性至上的價值觀。

  巫女金月是我入坑本作的主因,我對巫女的美好想像完全凝結在幼時觀看《犬夜叉》清麗、堅強、高貴的桔梗一角裡,從此對巫女聖潔脫俗的形象及白衣緋絝的裝扮有著浪漫的憧憬。因此,看到「巫女」,說什麼都想讀一讀。若不牽扯到響的話,我是很喜歡緋室金月這個角色的,我喜歡她的純真、溫柔、堅定、對信仰的真摯,但我不太喜歡她與響的互動模式。

  比起一般男性向輕小說,這本書其實已經很好,並不是很明顯的刻意誇飾女角作為以迎合男性喜好,然而整本閱讀下來依然可以清楚感受到男性凝視無處不在,最明顯的特點就是:金月到底要嬌羞、臉紅幾次啊?!(煩躁)加上響屢次存心捉弄讓金月更加不好意思的態度與為了說服她留下以「自己的所有物」稱呼之,讓我覺得他簡直像個誘騙純稚少女的大叔,這種在撩撥情感、慾望層面上強調「女性無心舉止引起男性慾望,男性刻意捉弄引起女性害羞反應」的態度描寫差異讀起來讓人不快。若故事能加重金月視角,描寫她來到這個她不熟悉的大正時代、唯一能依靠的響在她眼中的模樣,我心裡的不快應該會降低許多,而且金月的魅力多半是透過響的目光(男性視角濾鏡)決定,我希望能見到更多金月的內心世界,讓讀者得以依照她本身的言行舉止來判斷金月可敬可愛之處。

  金月、響的互動真的頗有打情罵俏感,不過由於上述的不滿,導致我沒辦法真心享受她們的相處橋段,加上兩人初見的場景,作者透過響的視角,對金月超凡脫俗情態的描寫讓我相信響根本對她一見鍾情,因此往後的相處都只是在「初見即有情」的狀況下錦上添花,比較感覺不出情感逐漸渲染、層次變化的樣貌,反而是金月堅信傳統信仰與響秉持理性文明的信念歧異,看得出從矛盾到理解彼此的過程。

  感情戲在結尾時,響收拾起惡作劇的半戲謔態度,認真訴說對金月的感情,希望她留下,我才稍微喜歡響一點,不過拜託,別再用「所有物」來稱呼你和金月的關係好嗎?看了還是讓人很火大。說到底,我對響另一個不滿就是他們兩人明明剛認識,他就表現出一副迫不及待拉近關係的態度,隱隱以保護者自居,甚至再三在口頭上吃金月豆腐,若我是金月,只會覺得「你誰啊?!我跟你很熟嗎?!你的玩笑話很失禮!」偏偏來歷是巫女,可以想像金月感情經驗很稀薄,加上作者設定她覺得自己的存在給響添麻煩,反而內心懷抱罪惡感,跟響的應對多數唯唯諾諾、偏向自身立場是卑微的態度,以我的角度來看響的言行,覺得金月根本被冒犯,但多數時候金月只會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而出現羞恥臉紅的反應。即使是奇特的穿越緣分,明明還有其他處理與金月相處的方法,偏偏選擇這種權力關係不對等的方式建立兩人的感情。(氣)

  儘管抱怨了一大堆,情感描寫部分畢竟只是不符合我個人的期待,也許有人很喜歡這種互動模式,覺得能在相處間感受到兩位主角的濃情蜜意,不過對我來說,明明才在認識階段,直接跳到情感深厚的進度,也太突然了。

  《諸願成就:巫女緣結於大正》在結緣的表現主要在「武士刀紅霧」、「假赤色武者」兩個事件上,我比較喜歡「武士刀紅霧」篇,作者鋪陳了完整故事,描述紅霧被拋棄的氣憤不甘、對戰場兵刃相向視為自身生存價值的堅持,接著意識到主人真的放棄它的沮喪,儘管無奈也試著接受,不再瘋狂傷害別人以證明自己的價值。「假赤色武者」篇也不錯,被人類信奉為神,信仰又隨著時光消逝,為了不消失,最後的奮力一博,讀來有些哀傷,不過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觸。

  作者兼顧描寫紅霧與其擁有者雨崎的真心,還有巫女金月、古物店老闆響對「物」與「人」關係的詮釋,雨崎仍然對祖上流傳下來的這把刀眷戀不捨,並非乾脆俐落的放手,但他明白,手持武士刀已經不是他心中最想要、也不是他想保護家人的生活方式,因此,紅霧與他只得緣盡,否則不再走同一條道上的他們勉強相伴終究只會互相衝突。

  「作為一個物品,『它』的義務不就是為了主人而獻身嗎?沒有不會被淘汰的東西,當它的主人不再需要它的時候,即使再怎麼強求,一度被捨棄的東西也回不到原本的地方了。當更好、更新的東西出現,舊的事物被淘汰是理所當然的,即使不被淘汰,物品所被看中的價值也會產生變化⋯⋯對,就跟那柄武士刀一樣,當比弓箭刀劍更有效的殺人道具出現後,它們所剩下的,就只有供人玩賞的價值了。」——節錄自頁八七至頁八八,響對金月所說的話。
  
  「咱以為,這裡叫做『結緣堂』的源由是——『與舊的緣分告別,與新的緣分相結』的意思⋯⋯看來是咱弄錯了呢。」——節錄自頁八九至頁九零,金月對響的回應。

  「可是啊,人們生產新事物的速度已經漸漸超越了我們去珍惜的餘力,奪去了愛惜物品的必要。以後,應該會有更多這種狀況吧。有必要時,甚至連人類都可以輕易捨棄。」——節錄自頁九十,響的內心獨白。

  ↑我對這一句話非常有共鳴,我也覺得相較於商品推陳出新的高速度,自己實在沒有太多投注給其他東西的力氣,忍不住對被我忽視的物品心生愧疚與罪惡感,所以最終只能將感情專注在留下來的、真心所愛的人事物,其他曾經喜歡的則目送他們離去,並且感謝他們曾經的陪伴、祈禱他們的下一段旅程能再次擁有互相珍惜的夥伴。

  「所謂的緣,是幸福,也是詛咒。當彼此需要時,緣是相繫的紅繩,指引兩者相聚的標的;當彼此仇恨時,緣是相鎖的鐐銬,逼迫兩者走上皆非所願的路途。」——頁一四六至頁一四七,金月所說的話。

  我很喜歡這段對「緣結」的解釋,本來就沒有不散的宴席,也不認為捨棄、離別是殘酷的象徵,就只是緣分已盡,勉強相伴的執著終究傷人傷己。

  「即使損壞、被拋棄或賣掉,都是發揮你為人所用的價值——這是我們這些人類對器物和傳統所抱持的自私自利的想法。可是,你也有選擇的權力——你想要留下嗎?」——頁一五六,響對紅霧的提問。

  讀到其他讀者的感想說「魔法」這個詞跟巫女的形象不搭,這部分我是覺得還好,「魔法」一詞是響先提起,然後才廣泛在兩人的對話中出現,我覺得這是響當初不明白金月所說的一切,所以在談論時,使用了「魔法」這個自己相對能理解的概念,另一方面也暗示響所受的教育、思想主要來自西方文化,而金月受到影響之下,才開始使用「魔法」去解釋她的信仰、她眼中的世界。我用這個角度思考後,就稍微化解東方神秘巫女、西方奇幻魔法兩者相加所帶給我的突兀感了。我個人是在黑貓闇丸翔與律法典登場後覺得畫風突變得詭異,難以適應,雖然我愛貓

2 則留言:

  1. 阿近您好,
    冒昧打擾了,我是雨茶,
    謝謝您,能看到這麼一篇深入的心得感想,真的是非常地高興!
    在此致上由衷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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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您好,也謝謝您特意回覆,而且不計較文章中提到的負面感想。
      儘管兩位主角的相處方式我沒那麼喜歡,但我還是會有期待續集的出現,
      我很喜歡您在大正時代及市井小民熱絡氛圍入木三分的刻畫,
      且如文章中紅字引用段落,您對「人與物品」、「緣結緣解」的詮釋也好幾段都觸動了我,
      在被雜物文明包圍與斷捨離風潮盛行的現代社會,我讀來格外地有所共鳴。
      期待您新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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