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儘管滿意本作的文字描寫和呈現出來的歐式宮廷架空世界觀,但《再婚皇后》小說第一集我仍然讀不到五十頁就頻頻產生血壓直升的感覺,原因自然就在於皇帝索本修和情婦菈絲塔不知節制地屢次惹怒娜菲爾,或因菈絲塔惹出來的糾紛而習慣性怪罪娜菲爾,更令我惱火的是索本修和菈絲塔如傻瓜一樣永遠搞不清楚「妻與妾的立場注定無法相容」,非但不懂保持社交距離,告知菈絲塔應當迴避娜菲爾以免產生衝突,反倒不斷軟硬兼施情緒勒索娜菲爾要接納與包容菈絲塔的所作所為。
菈絲塔初期在遇到困難時,經常刻意扮演清純天真的美少女來博取他人的憐愛,讓被她的美貌和純真形象所吸引的人,主動跳出來當菈絲塔的騎士團,為菈絲塔擋下一切砲火。在「妻妾不相容」、「皇后和情婦身份有別,不是一家人」這兩件事上,菈絲塔給我的感覺有些困惑。有時候我感覺她可能真的不懂這個道理,才會一再認定皇后應該要待她好,亦必須接納自己和她分享丈夫這件事,而當她認為皇后沒按照她的理想標準去關照作為情婦的自己時,她又會擅自失望而埋怨娜菲爾;然而有時候菈絲塔又給我一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觀感,她並非完全意會不到雙方的身份差異與皇后對她的排斥冷淡,卻不是設法減少和皇后的衝突或降低反感,反倒不斷做出引起皇后警戒與不悅的親近舉動,或是刻意將這件事拿來當作操弄輿論的籌碼,藉由資訊的不對等興風作浪,試圖巧妙提升她在社交圈和社會上的形象,順道貶低娜菲爾身為皇后的威嚴。
我反覆思考自己不喜歡菈絲塔的原因,除了她是介入他人婚姻的第三者以外,還有她始終不願意拿捏清楚人際關係的分寸吧。不但在獲得索本修寵愛之時惡意搬弄是非,偽造子虛烏有的謊言誹謗他人名譽,也得寸進尺地數次踩踏娜菲爾的勢力範圍,這種不懂得知所進退、遇事只想搬出楚楚可憐的形象,讓別人為自己伸張權益的生存之道,我實在無法欣賞。但撇開菈絲塔為了保住地位而走上歧路的種種惡行,我對菈絲塔始終有一股憐憫,她的出身確實很辛苦,奴隸出身受盡奴役、不曾受過教育、身邊鮮有人善待她的情況下,菈絲塔會長成這般仰賴男人得勢便想努力保住安逸生活,狗急跳牆般不顧一切抓住索本修和艾勒奇公爵的急切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菈絲塔的悲哀之處除了出身,還有相遇過的人們,沒受過教育的她,沒能磨練出鑑別人心的識見,亦無人告訴她拿捏情理分際的分寸,始終只能仰仗青春美貌向男人獻媚,來換取暫時的安寧與富貴,色衰則愛弛,即使獲得索本修盛寵,菈絲塔應該也無時無刻恐懼著一朝失勢會再度墜回那個無力翻身的底層身份吧。更心酸的是,她所邂逅的高門男子皆非善類:羅特修子爵只想握著把柄敲詐菈絲塔、其子在與她談情說愛後也拋棄她、艾勒奇公爵只想利用菈絲塔的無知愚蠢達成他的野心,有預感艾勒奇公爵對菈絲塔所做的僅是放長線釣大魚,目的或許不是菈絲塔本身,卻會是置菈絲塔於死地的無形陷阱。當然,菈絲塔的人生愈走愈歪,讓她成為皇帝情婦的又沒掌握好對待皇后和情婦分寸的索本修功不可沒,逐漸失去人心、失去愛情、失去一同打理政務的合作夥伴,索本修正是促成這齣狗血宮廷八點檔開演的最大推手。
索本修在認識菈絲塔初期對她確實很好,好到讓身為妻子和皇后的娜菲爾心生不安與痛楚的程度,但我不認為索本修對菈絲塔的態度是真的為菈絲塔著想。索本修的寵愛其實跟人類對待寵物沒什麼不同,那時的菈絲塔對索本修而言,不但是個可供滿足情感和慾望需求的美貌女子,而菈絲塔刻意展演的清純天真,也滿足了索本修想被女人依賴而生的可靠大丈夫感,那或許是他想在娜菲爾處獲得卻屢次受挫的無形價值感吧。可索本修始終沒有把菈絲塔放在平等地位對待,也忽略自己處理的是人與人心,被他拿無形的刀砍劃過後,內心仍會流血生疼。他對娜菲爾和菈絲塔所採取的所有思維或許有一定的感情,但究其根本服務的是自己的私心與利益,兩任妻子終究先後因為索本修不成熟的心思而受傷。
讀第一集小說時,腦袋有一半一直在思考菈絲塔這樣的出身和境遇到底要怎麼樣翻轉人生?如果沒有追求到死都要大富大貴的野心,只是想要簡單平靜地度過餘生又該怎麼做?我自己想到的解法目前有幾種:
1.絕對要拒絕成為皇帝情婦的提案,這麼做無關乎彼此是否良善,情婦注定成為和娜菲爾對立的立場。比起以情婦身份依附皇帝,還不如以國民身份請求皇后的援助。不是情婦而是國民,應該至少能讓皇后平心靜氣地給予她些許仁慈與溫情吧?
2.避開和索本修談情說愛的情婦路線,但以國民身份懇求皇帝、皇后讓她接受教育和職業訓練,或是有機會在宮廷擔任女僕,讓她有能力憑藉知識與勞動自力更生。
3.接受成為皇帝情婦合約,但不要主動在皇后面前晃、惹得她不快,在期限內避免出席上流社交圈活動,一來避開被羅特修子爵認出、被勒索的可能性,二來趁著隱居在皇宮的期間,儲存這段時間的薪資,並藉由宮廷龐大的教育資源努力學習,確保出宮後仍有辦法自力更生。缺點是可能得忍受跟不喜歡的人(皇帝索本修)發生關係?
我貧乏的想像力就到這裡為止,而且其實我不確定這些辦法的可行性在那樣的社會體制下有多高?韓國漫畫如今非常盛行歐式宮廷佐惡役千金流的故事,在KAKAO WEBTOON和LINE WEBTOON平台上多不勝數,我很期待哪天韓漫能出一部穿越成奴隸出身又不小心變成皇帝情婦的惡女故事,不求攀上高位呼風喚雨,只求安全下莊,我真的很好奇到底該怎麼在這種出生就在滿是泥濘的谷底環境下扭轉劣勢?
「皇后不會哭,皇后永遠不能在人前哭泣。我不斷在腦海裡對自己說,索本修和他的情婦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我絕不能被他們左右。然而,我的心卻像是被扯破一個洞,痛得難以忍受。」——《再婚皇后1》頁五十八
「人民期望的並不是一個被皇帝寵愛的皇后。我的人生目標也不是獲得皇帝的寵幸。這一路上我都在學習如何成為完美的皇后。我也是個人,難免會受傷,但不能因為會受傷就止步不前。悲傷的情緒該適可而止了。我必須再次振作起來。」——《再婚皇后1》頁六十
娜菲爾和海因里的互動真的很可愛,我知道海因里刻意多加親近娜菲爾的舉止同樣有介入東大帝國帝后婚姻的疑慮,但索本修先有外遇其他女人之實,又多次不分青紅皂白責怪娜菲爾,傷害多年青梅竹馬的妻子,無視娜菲爾身為皇后得承擔的責任和難處,一昧要求娜菲爾要照顧他的情婦,這些情節看得實在很鬱悶。娜菲爾屢屢因為索本修或菈絲塔的言行受傷,卻秉持顧全帝國體面和守護自尊而隱忍壓抑了下來,不願顯露內心受傷的脆弱一面,亦讓我心疼娜菲爾的遭遇,盼望有人讓她擺脫陰霾、恢復精神,在帝后的交友關係上我雙標了。我承認。嗯。至少第一集海因里和娜菲爾還算是在朋友相處的範疇裡,半數是用鳥兒Queen的身份和娜菲爾玩樂,讓娜菲爾心情好轉,在娜菲爾為了索本修和情婦而心痛之際,海因里的存在對娜菲爾和我無異於是一種救贖,暫時能忘掉那些破事。
娜菲爾應該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讓索本修覺得自己被處處針對,但是找情婦一事無論如何都會成為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裂痕,只有情婦存在,兩人就不可能和樂如初,反而日漸加劇彼此互動劍拔弩張的強度,而索本修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我一直不太懂他在娜菲爾身上追求的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如果盼望兩人是關係和睦的夫妻,那就應該去鑽研理解兩人逐漸離心的根本原因,而不是一直覺得娜菲爾為了他忍受這些事或積極協助他的不合理要求吧。就算真的是沒有感情的政治聯姻,看到介入兩人婚姻的第三者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兩人還是有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情份,索本修到底哪根筋不對勁,怎麼會以為娜菲爾能夠毫無芥蒂的接納菈絲塔跟丈夫打情罵俏?
戲中有個情節是兩人起口角時,娜菲爾反問「難道前皇帝陛下也會時不時就去向前皇后陛下說蘇菲亞伯爵夫人的事情嗎?」(頁七十),這句話本意應該是暗示從小看著母后因為父皇和其他女人外遇而傷心的索本修能夠將心比心,不要一直勉強她去關照情婦菈絲塔。可索本修似乎沒有換位思考的能力,無法接收到娜菲爾隱含的意思,而是再一次指責娜菲爾的不是。面對這樣無法檢討自己,又對妻子的交友關係多次干涉和過度猜疑的索本修,娜菲爾會感到疲憊而懶於費心思回應解釋也是可以理解,何況索本修只要扯到菈絲塔就會歇斯底里的傾向,不願好好聽娜菲爾這一方的說詞,反倒不停把個人妄想加諸在娜菲爾身上,這種表現也只會讓娜菲爾萌生「索本修現在根本不是能夠好好溝通對話的人」感觸而心死,選擇遠離避開吧。
撇開夫妻感情失和的私領域部份,也不是很懂為何索本修不懂身為皇帝的他一舉一動會為社交圈帶來怎麼樣的影響?又會引起眾人私底下多少蜚短流長,甚至可能牽涉到政治勢力派系的變動?只能猜測索本修作為東大帝國繼承人出生,成長過程可能很少經歷過需要跟他人競爭,證明自己的能力才能守住自己的事物,反而所有他想要的人事物不用多說,旁人都會自動奉上,才會下意識地養成所有人都該為自己的需求服務的認知吧?才會覺得皇后娜菲爾該為了他忍住心裡的不舒服,配合他的需求,鉅細靡遺將情婦的生活打點得愜意舒暢。或者是認為娜菲爾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真正離開自己,才這般肆無忌憚傷害她而不在乎娜菲爾心碎?索本修大約就是「親近生侮慢」的具體呈現吧。
我都靠著海因里的戲份來回血,有幾個情節我尤其喜愛,像是娜菲爾出於疼愛小鳥Queen的心態,托人找到一盆蟲蟲大餐,希望能夠滿足口腹之慾,結果假扮可愛小鳥的海因里被嚇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隔天一早急匆匆地跑來跟皇后改口「Queen不吃蟲也不吃生食。」超好笑,當初看漫畫時就很歡樂,用文字閱讀那個場景也充滿娛樂笑果。海因里王子給我的印象是跟娜菲爾一樣,對自己的立場和一舉一動會引起什麼波瀾充滿自知之明的人,而他運用自身形象和演技巧妙地推展自己的野心,在遇到皇后也數次以此維護因為菈絲塔和索本修作為而暗自隱忍難堪之情的娜菲爾。看到海因里逐漸拉近和娜菲爾的距離,不禁感嘆如果索本修是那個能認知到「有第三人就太多了」的人,索本修和娜菲爾的婚姻也不至於走到法庭離婚的地步了吧。
海因里初期和娜菲爾玩猜測真實身份的賭注也很有趣,總覺得隱含著奪下東大帝國的政治野心和獲得心儀女子娜菲爾的小心機。不知道韓文讀起來是何種意思?「賭注是Queen」(頁八十一)從中文角度聽起來有雙關之意,一方面可以解讀成「請皇后娜菲爾將您自己交給我。」,也能夠解讀成「我將鳥兒Queen交給您,皇后娜菲爾殿下。」無論如何,都是暗示想要Queen(即海因里自己)和皇后娜菲爾在一起的寓意。從奇幻愛情小說讀者身份來看,覺得這種迂迴表達戀慕心意的方式很浪漫,但想到海因里是心懷不軌接近已婚人士娜菲爾,心裡多少仍有些介懷。如果從現實角度來看這個情況,我可能會覺得有點可怕,有個人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隱藏自己真正的企圖,處心積慮利用你的信任接近你,一想到就讓人有點害怕。(突然想到菈絲塔和艾勒奇公爵就是這種狀況的負面版本吧。菈絲塔渾然不覺自己會被牽到怎麼樣的陷阱,傻傻地跌進艾勒奇公爵編織的花言巧語,但羅特修子爵步步進逼的情況下,菈絲塔可能也別無選擇,只能像溺水者一樣抓住手邊的浮木一樣依賴艾勒奇公爵。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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