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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2日 星期四

平岡陽明《神樂坂的緣分星期四》

  封面製作得非常清爽,盲眼書評家的故事似乎也挺合我胃口,因此買下《神樂坂的緣分星期四》來閱讀。故事主線主要分為盲眼書評家竹宮陽子和舊書店老闆本間達也雙線並行,然後藉由敘述讓讀者逐漸察覺到兩人目前居住的生活圈和社交圈有互相重疊之處,繼而透過出版社編輯牽線進行合作企劃,讓兩人偶然發現彼此在過去的緣分,回憶和衝擊隨之而來,再緩緩梳理內心情感的安排。

  閱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偶爾會想起《極彩色的餐桌》這本書,同樣是淡然沉緩的敘述步調,即使陽子和本間各自為自己的生計想方設法,讀到那些敘述時稍顯苦澀,但文字的鋪排讓整體故事仍保有一股漫步在日常的悠哉情致。書中主要角色幾乎都是愛書人,不管生活多麼辛苦,作者仍會保留他們讀書思索的時光,馳騁在思緒和情感的世界。可能是這一點,讓我感受到的故事步調是緩慢的,故事色彩則已為青壯年的他們在年少的激情逐漸褪去後,但維持一定溫度的清淡色彩,他們用那些色彩一點一滴為自己今後的人生畫出溫和適切的空間,不求步伐能一步到位,只盼望能這樣一步步走下去,走到想去的地方。

  《神樂坂的緣分星期四》某方面很血淋淋地描繪出美化浪漫無畏的青春初戀和實際情況的劇烈落差,看到陽子筆下那個令她懷念的初戀回憶,我也稍微跟著怦然心動了一下,但沒多久後,畫面帶回本間達也本人的記憶敘述參照。深刻地體會到「回憶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這句話的精隨,讀到此有種想苦笑的心情油然而生。十幾歲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曾經將對方無限美化,但心底某個角落很清楚這些意念有很大一部份是自己的投射,對方不盡然如自己想像的完美耀眼或無拘無束,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肯定也有自己的煩惱和困境要面對,就跟我一樣。

  然後,考慮到現實情況,儘管兩人青春時期錯過讓我稍感遺憾,但壯年重逢後,反而希望他們維持這種清淡、互相關心的朋友關係就好,不會太想見到兩人以伴侶的身份走到一起。陽子身為盲人,煞費苦心經營個人生活到現在終於尚可稱平安順遂,實在不希望看見她跟有高風險的本間達也談戀愛,造成人生迎來全新且無法輕易負荷的波瀾。本間達也目前的人生困境某方面比陽子更讓我不安,畢竟他經營一家不穩定的舊書店,又有前一段婚姻的牽絆未能整理完畢。我真的不想看到兩人在這種情況下有任何戀愛發展。因此在這個意義的衡量上,結局對我而言剛剛好。

  這本書的結局某方面讓我有股不夠乾脆俐落的慢性折磨感,像是話沒說清楚、心上陳年塵埃沒清掃乾淨的不痛快,但畢竟主要角色都是歷經風霜、各有人生包袱的壯年男女,就覺得這樣的結局其實也很好。何況事過境遷,兩人的處境也各有困局的情況下,硬是要將二十多年前來往過的情誼當作延續彼此如今友情的主要依據,甚至進一步發展感覺也不太妥當。「曾經或許有機會相愛」的時機已然錯過,與其眷戀泛黃褪色的青春時光,忽略自身能夠承受的程度,硬要把往事全都掀開來,在短時間內刮骨療傷亦非人之常情,還不如依照現在雙方的步調慢慢來往,各自經營彼此的生活,有閒情逸致時,一起喝茶聊書,在朗讀和傾聽之間建立起新的情誼。

  會聯想到《極彩色的餐桌》,也在於結局的安排吧。其實到結局每個人都還有很多問題待處理,他們各自的疙瘩也沒有完全釋懷,但這種講究慢慢來的步調,反而讓我覺得符合人生況味。無論當事人願不願意做出改變,實際狀態都不太可能立即追上自己想要的改變,一定是自己付出了許多心血和努力,也藉由人事時地物的變化,慢慢調整個人的狀態,讓自己一步一腳印慢慢走向比較理想的生活方式,也要經歷過這一切後,方可在某天回首時,讓自己和其他人察覺到如今自己和當初的自己有著截然不同的變化。考慮到這一點後,比較能溫和看待最後一幕。

  相較於行動、開口前都必須斟酌再三的陽子和本間,出版社編輯組希子小姐和近藤先生看起來就明朗爽快多了。可能這兩人比陽子和本間年紀較輕,那種人生包袱的沉重度相對而言略輕一些,他們也還能保持振奮明亮的心情為生活打拼。雖然我也很驚訝為了工作數次在合作對象面前拌嘴的他們竟然是那種關係,但也有一種「原來如此」得到解答後的釋然。我也很喜歡希子和陽子的互動,心思迂迴曲折的陽子有些時候頗為鑽牛角尖,但希子爽快表明想法的態度就像一束陽光照射進陽子心裡,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世界並不幽暗,陽子回過神來反省自己的狹隘,看見沉浸在個人世界時,沒留意到的她人煎熬。我很喜歡陽子和希子的互動,而帶來心境上的正向轉變。


*備註和其他:

1.被《神樂坂的緣分星期四》推廣到有點想找梵谷書信集來看了。

2.滿喜歡作者沒有醜化前妻友美的刻畫方式,雖然站在本間經常和前妻意見相左而有些對立疏遠氣氛,而看在得知青春回憶後續的陽子心裡,可能隱然覺得友美在她的人生裡,存在著淡淡的反派色彩。但在後續本間和友美因陽子小說而破冰,難得有一次好好談話裡,可以感受到友美平凡且人性化的一面,這個情節平衡了本間和陽子前面各種負面臆測而生的友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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