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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12日 星期五

小野不由美《營繕師異譚》

  《營繕師異譚》一開始看的時候,確實讓我有點後頸發涼的感覺,但後來就慢慢冷靜下來,原因一是文字上並沒有特別渲染強化靈異恐怖氣氛,二是主角心情儘管慌張,但他們很快就去找人商量,有一種在被拉進感覺更恐怖的陰陽魔界之前,就先回到歸繁華熱鬧人群之間的安心。且被找來協助老屋改善的營繕師尾端解釋可能發生特殊現象的原因後,亦可協助屋主平靜下來思考對策,而不是困在恐懼裡崩潰。

  原本以為可能心懷惡意的怨靈作祟,想到就忍不住瑟瑟發抖,聽過尾端解釋後,感覺對方是伴隨屋宅歷史必然會有的存在或自然現象(?),只是另一位長年住在這裡的居民,既然沒有實質傷害人類住戶,那也不需要這般焦慮自己嚇自己。尾端所做的事情並非除靈或驅魔鎮壓對方,而是以營繕師立場建議屋主對宅邸進行微調或修繕,讓對方跟自己可以互不侵犯,相安無事、各過各的生活。《營繕師異譚》各篇故事的喜愛度是〈雨之鈴〉≧〈柵欄之外〉>〈滿潮的水井〉≧〈來自後院〉>〈異形之人〉>〈天花板裡〉。

  以下就六篇故事分別簡述感想:

〈來自後院〉
  這一篇故事的靈異現象一開始有嚇到我,不是那種會讓人驚叫跳起的恐怖,而是背脊微微發涼的毛骨悚然感,但也僅止於此了。那個現象真的就只是固定從事相似的活動,除此之外並未打擾祥子的生活,所以後來閱讀文字的時候,心裡的恐懼感並未繼續升級。不過如果是我本人住在那裡的話,或許仍會心存芥蒂吧。可能也會認真考慮搬家事宜XD〈來自後院〉有一個觀念我很喜歡,就是繼承某樣事物必須好壞並承,以故事來說就是房子——「只要活著,就會碰上許多事,無論好壞。一旦繼承房子,或許代表兩邊都要接受。(頁五十),營繕師尾端的解釋是「有的像比較身高那種是故意留下痕跡。有好的痕跡,也會有壞的痕跡。古老房子的痕跡回不斷重疊,正是所謂時間的刻痕吧。」(頁五十)看了這句話後,我覺得自己好像可以把祂們當作某種伴隨屋宅歷史而生的自然現象,而比較不害怕了。

〈天花板裡〉
  〈天花板裡〉感覺摻雜了日本民間信仰的成份,但這一篇稍微多加著墨老屋給人的弔詭感,讓我想起小時候也很害怕阿婆家的和室,那間和室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使用,牆壁地板也積滿灰塵,印象中壁櫥裡除了放置不用的棉被以外,還翻出很舊的女生娃娃,灰塵像黑泥一樣黏在娃娃臉上的樣子真是嚇壞我了。打從心底覺得可怕,平常都不會靠近那間和室。小時候也想過黑沉沉的天花板好像有什麼看著自己,不由得心裡發顫,唯有靠近家人身邊,感受人體溫暖,才能稍微安定下來。最後尾端建議屋主「把瓦片放回原位」,讓我彷彿有見到乖乖信仰的既視感。

〈雨之鈴〉
  〈雨之鈴〉就景物描寫上是我最喜歡的一篇故事,身著喪服弔唁的女子登門造訪的出現條件是下雨,因此故事裡有不少描述雨景的文字,作者將建築器皿植物等等靜物被雨水滋潤後散發清涼與生機的模樣描述得栩栩如生,有種它們沉靜在此守護著城下町住民的氣場;另一方面,這些敘述也將古老街坊的樸素雅致襯托出來。我本來想著沒有特別可怕,畢竟弔唁女子沒有驚駭有扶子的意圖,只是靜靜走在街上憑弔,直到後續千繪說出的往事,我才覺得「天啊!好恐怖!這是死神提前發預告給當事人嗎?」不知道是否因弔唁女子可能來訪的後續影響,覺得格外明顯有扶子意欲解決此困境的急迫心態。

  宛若白絲的雨下個不停。
  寂靜的路上,滿溢著海潮聲。纖細的雨絲打在古老民家的屋頂,打在綠色庭院的樹木上。洗淨土牆上的瓦片,接著變成雨珠低落在小巷的石板。綿延不絕的窸窣雨聲從遠處傳來的微弱水聲,渾然形成一體,好似波浪充滿周遭。
  有扶子忽然聽到啪沙一聲,抬頭一看,紅傘上落下花影。那是越過一旁土牆,伸出枝芽的夾竹桃遭雨水打落,掉在傘上的聲響吧。她環顧四周,發現腳邊的石板路也散落著白花。(頁九十三)

   眼前是狹窄的庭院。在圍牆包夾下,採光不佳。淨是陰生樹的庭院對面,搭起一片貧弱的籬笆。籬笆另一邊隔著小水溝,是鄰居的圍牆。雖然平凡無奇,不過從圍牆上方可看見氣派的樹木。最氣派的是聳立在圍牆旁的老山茶樹。每逢花季,就會開滿帶著白條紋的深紅花朵。一旁垂櫻的枝芽茂盛,甚至垂落牆外。花季來臨,猶如下起櫻花雨。(頁九十八)

〈異形之人〉
  這一篇感覺真是哀傷,無論是真菜香不被相信看見老人,但仍被家人鄰居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她的處境;或者是生前遭到兒孫虐待而死、過世後也持續待在生前住家的老人。最後整修期間那個箱子沒有交代用處,我的猜測是既然老人家怕被真菜香找到,真菜香被嚇到,老人也被嚇到,那乾脆準備一個老人可棲身的地方,讓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一起安居在這裡。雖然我個人比較期望老人能早日解脫,超渡到天堂,不再受困於此,但既然仍待在這裡,表示還有什麼原因導致他無法離開,而那個原因也非真菜香一家人可以解決的因緣。那就雙方互不干涉過日子就好。

〈滿潮的水井〉
  〈滿潮的水井〉尾端說明水井造成庭院枯萎的原因,意外得沒有太多靈異要素,相當科學。雖然還是有提到「有形的東西進不去水井,但無形的東西則從海底來到井裡。」(頁二一四)不過這種偏向玄學的概念,也比較可以解釋麻理子在浴室看到的人手,那一段真的有點恐怖。是說這一篇我好在意原本的祠堂是怎麼發揮作用,讓水井的無形事物跟屋宅裡的人類能夠平衡共存喔?可惜知道詳情的長輩已過世,沒有人可以告訴麻理子具體的情況。

〈柵欄之外〉
  〈柵欄之外〉雖然是小孩子,也沒有顯露加害麻美的想法,但他現身的時機實在太突然,在毫無心理準備下看到他的身影著實驚悚,我如果是麻美,搞不好會被嚇到心臟驟停。這一篇的靈異現象對應親情與親子關係,我很喜歡麻美經由和尚秦對於親子關係的解釋後有所感觸而鬆動原本以為的「必定怨恨」的刻板印象,後來也找遭遇父親家暴的朋友詢問對於家人的看法,再回想自己跟父母的關係、自身對父母的感情為何。最後那一句⋯⋯沒事了,到外面來,自己拯救自己吧。(頁二七四)感覺不只是麻美對那位遭到母親拋棄而始終在黑暗中徘徊求救的孩子所說,也是鼓勵被家人棄置不管的自己:「沒事了。自己拯救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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