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職於大圖書館的艾琳,方從平行世界歷險歸來,旋即收到上級新的指示,要求她帶著實習生凱前往另一個平行世界,取得某部特殊的《格林童話故事集》原稿,不料甫到當地,卻接連發生目標書籍遭竊、持有者被謀殺的突發狀況,並與妖精、吸血鬼等族群扯上關係,極力在謎團中理出頭緒、完成任務的艾琳與凱又收到更糟糕的通知,大圖書館數百年前的叛徒「妖伯瑞奇」可能在這個世界策劃著未知陰謀。兩人要如何突破重重危機,帶著書稿平安返回大圖書館?
《看不見的圖書館1:消失的珍本書》跌宕起伏,其中我最關注的是艾琳本身,艾琳幾乎無時無刻的觀察他人,也隨時隨地意識到別人的視線,隨其要求自我調整成符合形象的舉止,力求不讓人看出破綻。我想這一方面出於圖書館探員的職責需求,抵達平行世界後,艾琳就是間諜,她呈現出來的氛圍必須符合她賦予自己的人物設定;另一方面,我猜是磨練出來的生存本能,從小必須穿梭在各種世界,隱瞞真實身份跟各種人打交道,若無法讀空氣並洞燭機先找到下一步應對策略,可能會有暴露秘密之憂。探員工作需要膽識、演技、隨機應變的巧智,以及配合環境改變個人色彩的才能,看著艾琳每一步行動的種種考量,就愈來愈被她所吸引,也覺得圖書館探員真是一份充滿挑戰的迷人工作。
艾琳必須善用察言觀色的能力,從他人言行舉止的轉變推敲出蛛絲馬跡:身份背景、經歷,衡量對方的等級後,再思考接下來要拿出什麼樣的態度與手段應對,才能跟對手打交道後達成目的並全身而退。在實習生凱的面前,她要求自己必須表現出身為導師和上司應有的職責與態度,即使得知凱是龍族的身份,也要求自己必須拿捏好兩人關係的分際,不能任由凱仗著龍族優勢欺到自己頭上來。艾琳遇到各種突發狀況不能說次次都是臨危不亂,但一直很認真地思考對策來解決困境,哪怕跟同事有齟齬,也會好好地披上人皮,按耐住內心的不快,分清輕重緩急去應對。我喜歡艾琳大概是她那透過各種磨練讓自己朝向理想社會人特質的模樣,也是我對自己的期許吧。也許還不夠成熟穩重,有時還是會跌倒失誤,但漸漸琢磨出堅強的品格、幹練的處事手腕,看著她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關,佩服她能耐的同時也自我鼓勵:要像艾琳一樣往理想目標那端有所成長,變得堅強沉穩。
隨著在平行世界待得久,跟在地人士相處時間變多,艾琳對他們的情誼轉為深厚,也因此對於自己種種欺騙與隱瞞的行徑感到愧疚,這種公務與私情的內心衝突,感受到艾琳在工作上鞭策自己戮力前進以外的人性化一面。解決問題後,艾琳跟素有嫌隙的布菈達曼緹攤牌說開的直爽也令人激賞。如果布菈達曼緹沒說出口的話,艾琳應該從沒想過自己在她眼中竟然是這種形象吧。
至於凱嘛⋯⋯我對他的印象就是工作技能有其優越之處,但情緒控管能力稍嫌差了些。凱剛被調來就有些急切的詢問內部事務,沒仔細注意時,講話態度又比較大剌剌,唯獨意識到對方的立場或職銜比自己高時,才會稍微收斂,變得較恭謹有禮些。這跟艾琳總是處處顧慮、先在肚裡過三遍才開口發言的作風南轅北轍。我覺得這無所顧忌的面向一則反映性別差異培養出不同的處事態度,二是側面體現出經驗差距造就雙方的情緒控管能力落差。他對艾琳提出邀約時,我一邊在心裡不停興奮尖叫,一邊冷靜地想著「等等⋯⋯這麼危險時刻是提出這種邀約的好時機嗎?」凱對艾琳會表現出依賴與獨佔慾,生死關頭也會拼儘全力去救她,這種種在乎的程度讓我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我會為了他們倆的發展,滿懷期待地打開第二集故事的!
*劃線筆記:
頁二五
畢竟對於故事後續發展感到好奇,並沒有錯。她是圖書館員,這是工作的一部分。她要知道的並不是通靈術的大秘密或任何其他魔法。她要的只是——一向只是——讀一本好看的書。被地獄犬追殺、讓東西爆炸,相對來說只是這份工作中不重要的環節。拿到書才是她真正在乎的事。
這是大圖書館秉持的宗旨:至少她是如此被教導的。他們並不是要完成拯救世界的崇高使命;目的是找到獨特的虛構文學作品,然後保存在超越時間和空間的地方。也許有些人會認為把永生花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上頭太浪費,但艾琳對自己的選擇很滿意。但凡真心喜愛故事的人都能體會。
頁四六
如果說一個有魔法的世界被隔離了,就表示混沌力量已經污染它了。那個世界的魔法在秩序與失序之間的天秤上,過度往錯誤的一端偏離。應該已經有人告訴過凱,對於大圖書館間諜來說,被混沌污染的有序世界,自古以來就是有潛在致命危險的亂源。大圖書館的宗旨是維護秩序,那種世界完全與它的精神相悖。高度混沌意謂他們要作好遇見妖精的心理準備,妖精是混沌與魔法的生物,他們能在那種受到污染的世界裡成形、作亂。這從來就不是好事。
「沒有平衡的元素試著讓那個世界由混沌回到秩序中嗎」?」
「沒有。龍族要不是不曉得有這個平行世界存在,就是對它敬而遠之。」在她拚命想緩解自己的恐懼時,心裡有個沒說出口的想法:少了平衡元素,受污染的世界有可能整個失衡,倒向原始的混沌狀態。沒人能確定受到混沌侵襲,以及與混沌合為一體之間的分界線在哪裡。而她絕對不想去弄清楚。
頁八八
艾琳試著想出該怎麼回應才不會顯得有高高在上的意味。此外他的說話模式又在變了——從俚俗到正式又回到俚俗。她好奇他自己有沒有察覺。也許是相較於他先前在刀口上討生活的生活模式,大圖書館對她產生了影響力?
頁九〇至九一
艾琳的心思有一部分訝異凱的言辭突然如此優雅,他又切換成她先前注意到的那種一本正經的狀態了。雖然她自己因為具有闖蕩不同平行世界的經驗,而能夠輕鬆地進行這類語言學上的切換,她沒想到他也如此拿手。以一個聲稱自己出身以電腦為基礎的平行世界、在那裡幹些偷雞摸狗小罪的男孩來說,他所展現出來的形象越來越矛盾。她很想和考琵莉雅談談這件事。她另一部分的心思則好奇他為什麼給了她「溫特斯」這個姓氏,不知道是出自什麼文化背景。
她從眼睫毛底下偷偷觀察他們的客人。他現在稍微放松了一點,身體靠向椅背。他的外貌有一種老鷹般的氣質,鼻子很挺、眼窩深陷、顴骨很高、手指修長纖細,活脫脫是某幾種偵探小說主角的完美典範。事實上,她在想該不會⋯⋯
「那好,」陌生人說:「請容我先自我介紹。我名叫派瑞格琳.韋爾,是第十五代里茲伯爵。」
凱微微點頭。「在下是凱.石壯洛克。冒昧請問你從事何種行業?」
服務生收走了湯碗,替艾琳和凱送上主餐。他也為訪客奉上一只空杯,然後自作主張地斟滿酒,才欠身告退。這段插曲讓艾琳有時間咬住嘴唇,強忍住在桌底下偷偷踢凱一腳的衝動,因為她剛猜到了他取的化名靈感何來。石壯洛克——洛克福德,溫特斯——溫德特,都是大仲馬《三劍客》裡的角色名稱。她得向他解釋從文學作品裡找取名靈感為什麼是壞主意。如果對方讀過這本書,你等於洩露太多資訊。他們會開始四處找尋可能的「三劍客」人選,或是懷疑整件事幕後有像神秘奸雄黎胥留這類人物在操作。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被比作女間諜米萊蒂.德溫特還滿讓人飄飄然的。
頁一三八
艾琳瞥向凱,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不管怎麼說,做決定的不會是他;他們並不遵奉民主制度,而他也不是平起平坐的夥伴。抉擇、風險和大禍臨頭的潛在可能,全都由她一肩承擔。
頁一四三至一四四
不幸的是,此時此地只有一個神經質又極有原則的下屬需要她安慰。身為領導者,她不能顫抖著身體靠在菜鳥肩膀上,招認其實她也沒把握。身為領導者,她甚至不能暗示他們可能處於毫無防備的劣勢,只要能獲得任何盟友都該感激涕零。領導者的職責是針對現況展現出冷靜的掌控力,同時鼓勵下屬發展作決策的技能。假設他們能作出正確決策。
領導者的職責根本是狗屁不通。
頁一五一
凱真的很厲害,能把晚禮服穿出個人風格,艾琳得花很大的力氣壓抑嫉妒——以及鎮壓已經半萌芽的懊悔,希望自己昨晚接受了他的邀請。凱天生就散發強大的氣勢,或是一身氣質融合了貴族的優雅和感染力很強的浪蕩,其實都不干她的事⋯⋯
這讓她思考。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穿著皮夾克和牛仔褲,還展現出與服裝相襯的痞子氣質。可是他們在這個世界安頓下來以後,他就以不輸給任何間諜的效率轉換了風格和用語(這一點並不讓她覺得欣慰),行雲流水般展現更開朗的禮貌,而這絕對有助於安撫她的情緒。
頁一九〇
她原本嚇到了。她原本嚇到縮在角落裡,連說話都不願意,更別說有所行動。可是現在她內心有什麼東西覺醒了。
我不會容忍這種事。
「那我們就得想辦法破解。」艾琳說。她奮力傾向前。「一個人能建造出來的東西,另一個人就能拆解它。」把這些說出口讓它有可能成真,也讓她有了力量。
頁一九五
這和應付韋爾截然不同。應付韋爾時,她必須隱藏恐懼來說服他耐心等待資訊。而對凱呢,她必須顯露出掌控力和客觀性,否則她會失去他,眼看他被本性掌控,她從心底感覺到是這樣。
她承擔不起這種結果。她要對大圖書館負責,也要對他負責。
「你還是我的學生嗎?」她直接問他。「我還是你的導師嗎?」這樣就夠了。以忠誠作連結,以信任作連結。其他事都可以等到之後他們再一起解決。
頁二二三
「那在妳手上嗎?」凱插話,語氣很客氣,但不是學弟對學姊的那種客氣:是自立自強掙得一定地位的權威人士,對另一門學科同儕說話的那種語氣。
由他的表情來看,他慢了半拍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
頁二二四
世上最糟的,莫過於自以為全盤掌握了正在暗中進行的事,後來才發現那是別人用來搪塞你的一大堆以假亂真謊言。
頁二二九
艾琳瞥向三位男士。不管他們對這項新資訊有什麼反映,奇怪的是他們的舉動如出一轍。也許是一種貴族般的沉著,他們與生俱來就確信世界會繞著他們轉、配合他們的需求。
她真希望自己也有這種自信。
頁二八五
「我的親戚。」凱說。他看起來一想到這個結果,就恨不得縮小躲進角落似的。他現在似乎既展現出青少年想做正確的事的英勇情操,又預期接下來十年都要被剝奪某些特權而卑微地絕望著。她不禁好奇在龍族的年齡算法中,他究竟有多大——或多小。他某些方面很成熟,其他方面又很稚嫩。
頁二九三至二九四
艾琳強烈地懷念起她的大圖書館。她的人生不是只有飛船追逐、生化鱷魚攻擊,以及和這個平行宇宙中最近似於福爾摩斯的人切磋而已。她是個圖書館員,她生命中最深沉、最基本的元素就是對書的熱愛。此時此刻她最想做的事,莫過於把其餘的世界都隔絕在外,擺脫所有憂慮,只要關心她閱讀的書下一頁在說什麼。
A Genevieve Cogman 《看不見的圖書館2:蒙面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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