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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31日 星期三

米澤穗信《兩人距離的概算》

  看到《兩人距離的概算》這個書名,我還天真的以為作者要認真跑折木和千反田的戀愛線,翻開書本前以為會像前一集一樣,收錄好幾篇短篇故事,在兩人或是四人一起解謎的過程裡散發出一點曖昧期情愫,讓讀者嚐點糖水甜味,殊不知故事竟是從學生們參加校園馬拉松競賽當開局。古籍研究社在前段時間迎來新社員大日向友子,四名學長姐和新來的學妹本來相處愉快,卻不知何故,大日向忽然哭著表示自己不加入古籍研究社,而間接造成變故的原因似乎跟千反田有關,千反田也表現出內心有愧而難以對朋友們傾訴的態度。

  開學初期為了確保學生們是基於個人意願申請加入社團,採取兩段式申請方式,在限定的時間可以申請體驗入社,參與一段時間的社團活動、確認要加入,再正式申請入社。儘管神山高中的社團隨時都可以加入或退出,但開學初期針對各個社團的預算評估有其時限,會依照評估期間的社團成員人數來決定發給社團的預算,站在古籍研究社社員的立場,當然希望新社員能盡量在預算評估期間加入。退一步來說,就算大日向最終決定退出,而他們也無法挽回的話,希望至少能瞭解來龍去脈。於是折木奉太郎的任務就是在跑完二十公里的星之谷盃前,必須要從過去相處一個多月的蛛絲馬跡思索出大日向決定退出的真正原因。

  跟翻開書前的預期看得不太一樣,但因為採取倒敘法回顧眾人認識大日向的相處過程,又適時地穿插折木抽絲剝繭地翻查出矛盾的細節,拋出足夠線索讓我能夠隨著偵探折木的推敲,窺見大日向平靜表面下的內在潛藏著哪些情感,對我而言算是引人入勝的青春推理小說。而且米澤穗信老師或許沒有要跑感情線的意思,但CP腦的我覺得自己仍然稍微嗑到折木對千反田的在乎,心裡有些甜滋滋的。

  客觀來說,大日向退社事件就算沒去瞭解,也不會影響到四人日後的生活,就跟以前遇到的謎題一樣可大可小,社團預算的事情雖然很可惜,但以前四個社員也平安度過了。未來一年的社團生活應該也不至於因為預算拮据而引起什麼大麻煩?然而折木卻一頭栽下去,拼命在二十公里的奔跑期限內思索出可能的線索,想要知道橫亙在大日向和千反田之間的疙瘩究竟是什麼。

  我相信這份「捨命陪君子」的拼命當中必然蘊含著對千反田的重視、愛惜與信任。非常珍惜與千反田之間的情誼,因此哪怕是過客帶來的耿耿於懷,也不希望成為她日後想起會難受的心結;相信千反田的品格不會輕言做出傷害他人之事,因此傾盡全力釐清真相,解開大日向對千反田的誤解,證明千反田絕非外表宛如菩薩之人。

  折木勘破大日向隱藏的秘密其中一個關鍵是發現她口中的「我朋友說」,看到這一點讓我覺得不愧是明察秋毫的偵探,如果是我反覆聽到同一個人在閒聊中所說的「我朋友說」,結合數次相處的相似情境,頂多就是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但可能也不會太過深思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在哪裡,就這樣任由記憶隨著時間漂流到九霄雲外之處。折木不但能夠明確回想起相處時大家說過的一字一句,甚至能進一步解析出讓人感到不對勁的點,從中找到踏進潛藏大日向秘密的門徑。仔細想想,光是要有記憶力絕佳這個前提我就辦不到了。

  折木回憶起和千反田一起參加新生招募社員的活動情景,描寫得很逗趣。看到千反田留意起對面製菓研社團桌上放置的南瓜,在意的方向卻完全偏離折木的預想,覺得頗有反差萌的喜感,亦側面展現出千反田身為農家千金的家庭背景。讀到那一段對話,我忍不住笑出來。大日向的課題反映出青春期要怎麼拿捏交友關係,我相信大日向確實很重視這段友情,不然也不會如此掙扎,但她的確感受到和那位朋友之間價值觀的差異,讓彼此之間的距離變得遙遠,知道朋友所為乃錯誤的行為,又無法斷然割捨過往的情誼,試圖兩全但實務上無法達成理想,才會在心裡搖擺不定,猶豫著該怎麼做。

  但我覺得在這個年紀遇到這件事還算幸運,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她甚至藉由考到不同高中,來取得緩衝的距離和時間細細思量,自己日後要用什麼態度面對那位朋友,又該怎麼面對已鑄下的錯誤。她能在這個階段止損,還在能承受的範圍就到此為止,避免愈陷愈深,在我來看,真的算是相當幸運的人了。希望大日向能好好處理這段友誼,事過境遷後再度恢復內心的平靜,帶著那段經歷獲得的體悟,相信她一定能夠更慎重且圓融地處理好人際關係。

  可能是我過度聯想了。但我總覺得《兩人距離的概算》折木得到的結論和《冰菓》眾人察覺關谷純隱藏的吶喊有前呼後應之處,都帶有身在校園內的學生,隱然察覺校外暗潮洶湧的社會氛圍,雖然認為自己還只是學生,沒立場也無能為力從中干預,但內心一隅不禁冒出「真的嗎?這樣想真的好嗎?我們藉由這種想法把自己推回相對安全而封閉的校園裡,任由校外風雨侵襲,卻絲毫不聞窗外事,直到能真正走出校園的那一天為止。用這樣的態度面對這些事情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引號內的疑問是我自己對折木感觸的解讀,也可能有理解錯誤,純粹是我強行附會,或是我將自己的內心想法投射在折木奉太郎的感觸上罷了。

  是這樣嗎?
  就我實際經歷過的經驗來講,里志說的沒錯。中學時代,鏑矢中學就是我們的世界;現在我們身為高中生,也沒辦法伸手到神山高中以外的地方去。
  不過真的是這樣嗎?如果平靜無波地度過高中生活,兩年後我們就將告別神山高中;如果繼續升學,並且依舊平靜無波地讀完大學,六年後我們就將告別所謂的學生生活。如果這一路下來我們始終認為自己不能把手伸往校外,一旦進入社會之後,恐怕會像突然被扔進荒野之中,看不清眼前的路也動彈不得。
  所以,我認為應該不是這樣。一如千反田不斷接觸各式各樣大人世界的社交圈,一如我姊姊前往世界各地旅行,我們的手應該能夠伸至任何地方,就看我們是否有意願伸出手。
  奉行節能主義的我當然沒有意願,然而,此刻我內心深處卻沉著一股鬱悶。

                          ——《兩人距離的概算》頁二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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