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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19日 星期日

Naomi Novik《霜雪之銀,焰火之金》

  十分喜歡看複數女主角在顛簸歷險裡心境有所成長,一步步熬過難關,將自己的生活規劃得愈來愈好的故事,本作封面首先吸引了我,接著看文案覺得是我感興趣的風格,因此借回家讀。閱讀《霜雪之銀,焰火之金》期間,時常感受到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氛圍既視感,例如:主角要和非人類族群必須完成彼此約定過的挑戰或承諾;孤女將重要物品放在埋葬亡母的樹木下;嫁到異界為后的女子,一年之中只有短暫的時光可以返回原生家庭⋯⋯等等,都使我腦海依稀浮現童話和神話的殘影。作者的景物敘述也非常優美靈動,好像可窺見北國籠罩在寒冬下冰冷的極致風光,殘酷而絕美。

  汪妲和兩位弟弟從小忍受著酗酒父親的虐待,在唯恐自己可能會被賣掉換父親酒錢的每一天膽戰心驚地度日,而這樣的汪妲幸運遇見嚴謹持家,但給她工作機會且善待她的雇主蜜瑞安,在蜜瑞安的協助下,她開始能夠享有存錢和正常飲食的生活品質;父母軟弱善良的蜜瑞安決心扛起錢莊生意並做出成績後,獲得外公的賞識,將她視為具備潛力的商人加以栽培,用平等的態度跟孫女談論重要事務,蜜瑞安在謀生過程裡培養出自信與堅強;伊蓮娜透過嫁妝的三樣飾品獲得逃離被火惡魔附身而暴戾的沙皇丈夫,也獲得藉由跟丈夫談判一點一滴地扳回自己應當享有的平等權益,她的膽識與智慧擊退了火惡魔,亦收穫丈夫的愛與敬意。

  讀《霜雪之銀,焰火之金》蜜瑞安、伊蓮娜、汪妲三位少女的經歷,體會到人若要平安活下去,且能夠抬頭挺胸的自信而活,除了考驗本人的心理素質以外,也很看環境與運氣,有遇到貴人幫扶提攜,能繼續走在正路上的機率會比較高。命運牽引著三位少女,令她們之間繫著若有似無的關聯,在關鍵時刻的舉動或抉擇意外拯救了彼此,在艱險的道路上能夠再多走一段路。一段又一段,最終走到屬於自己的活路,實現夢想過著和珍重之人互相愛惜,充實而幸福的生活著。我很喜歡在故事裡出身和經歷不同的女子相處時,諒解彼此處境而願多施一份心力協助,日後也獲得對方回報的善性循環描寫。

  《霜雪之銀,焰火之金》中後段,蜜瑞安、伊蓮娜各自開始一段非自願的婚姻關係,被迫與性情暴戾無常又不熟稔的丈夫相處,這段情節讓我體會到女子在婚姻裡深刻的孤寂,不但丈夫擁有絕對足以泯滅她們存在的力量,而且也沒有要瞭解自己或善待自己的意思,夫家身邊的人也無法盡信,在一個全新環境裡終日小心翼翼地交際,邊猜疑邊觀察值得信賴之人,慢慢拓展出自己的婚後生活。看她們的婚姻處境覺得好累,枕邊人就是最危險的人,片刻都無法放下警戒心。不過,堅毅的少女們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希望,一邊謹慎地跟丈夫周旋,一邊尋找著細微的勝算,讓自身處境逐漸好轉,丈夫從單方面要求的暴君變成會正視妻子想法的男人,願意為了在危機關頭守護重視的寶物,也為了維護彼此的關係而多做一些努力。

  無論是史塔雷克或沙皇,一開始面對未來的妻子都是居高臨下的傲慢態度,所以我一直很想看到這兩人追妻火葬場,史塔雷克在蜜瑞安和伊蓮娜的合謀下,經歷的事情比較悽慘,我私心就當作是他前面對蜜瑞安如此狠毒嚴苛的報應,兩人各自吃過彼此帶來的苦頭後,才能以平等的立場重新認識彼此,正式認可對方就是自己的配偶。沙皇則偏向在跟伊蓮娜相處的日常裡屢屢受挫,納悶與苦在心裡卻無法對人言。看蜜瑞安、伊蓮娜即使無法立即找到與丈夫抗衡的策略,可依舊運用智慧與能耐拚得安全生存的一席之地,過程裡數次讓丈夫小小吃鱉,就覺得有些開心。

  史塔雷克和沙皇面對妻子都是暴君型丈夫,但讀著文字敘述,在我腦海裡浮現的形象不太一樣。史塔雷克像是成年男子,依恃著自己的力量欺凌較弱小之人,而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會讓他人有何感想並加以利用,對蜜瑞安而言是位強擄走她為妻的反派,但同時他重視家鄉雪國,有著要守護家園的責任心;而沙皇給我的印象比較像是心性未成熟的幼稚少年,但某方面又顯得坦率,會有來有往地跟新婚妻子小小交鋒,在這個過程慢慢瞭解對方,開始互相上心的敘述只有一點點,讀起來像青澀初戀一樣酸酸甜甜的滋味。雖然兩段感情線描寫倒吃甘蔗的甜,卻太少了!好想跟作者敲碗更多兩對CP沉陷彼此的敘述啊!

  汪妲出身貧困交加的家庭,父親又不思進取,鎮日以毆打兒女來發洩精力,汪妲線最令我難過的是她回到家,發現父親竟已便宜把她賣給別人當新娘的錯愕,那一瞬間深深地感悟到女性於體力於家庭位置都處於弱勢的無奈,基於輩份差異,身為女兒也不好直接駁回父親給她找的婚姻。當然,汪妲還是果斷拒絕,才有歷經四伏危機後的平安團圓。汪妲在後續漸漸淡出,轉為在火惡魔與雪國國王對戰下,輔佐蜜瑞安的角色,自身故事則在另兩位少女的報答下轉危為安。

  汪妲得到蜜瑞安的善待與協助,並沒有恃寵而驕,打著壞主意想要趁著蜜瑞安離家之際取代她在曼德斯坦夫婦心中的地位,而是腳踏實地過生活,在恩人有難時伸出援手,最後圓滿與恩人的緣分,也在這一連串際遇與選擇裡,讓自己與弟弟終於擁有安穩和樂的生活。

  蜜瑞安獲得外公的賞識與栽培,但沒有捨棄做人應遵守的道德觀,憑藉著正當手段做生意,讓家人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行有餘力也秉持著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原則,為曾有恩於己的人們付出,同時不斷精進自己的謀生能力去突破每一道關卡。

  伊蓮娜給我的感覺是外在溫吞、內在沉著的人,運用政治智慧向沙皇丈夫說理、利誘,動之以情說服沙皇站在她這一邊,嘗試與火惡魔對抗。本來任由火惡魔蹂躪的丈夫也逐漸被說動,而伊蓮娜的機智在最後成功守護了丈夫。

  前述提及我認為人的際遇好壞很看環境因素和運氣,但我沒有貶低三位女主角個人努力的意思,我認為縈繞故事發展的善性循環不僅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也是人與命運之間的戰鬥。正因為沒有辜負彼此的善意,她們之間的關係才能善始善終;因為她們鼓起勇氣回應了命運無常的挑戰,在那些劇烈起伏的體驗裡成長,才能品嚐達成目標後的甘美滋味。

  《霜雪之銀,焰火之金》對我而言是一部很精采出色的小說,少女冒險記看得我非常滿足。唯獨裡面的魔法設定有點搞不清楚運作邏輯,例如本是凡人的蜜瑞安,為何嫁到史塔雷克王國後,忽然可以運用點銀成金的魔法?還有火惡魔渴求史塔雷克的冰冷來飽餐一頓,為何這樣的他會因為伊蓮娜將銀戒指戴在他手上而消亡?另外沙皇的殘暴是火惡魔佔據身體後的獨有表現,還是沙皇本人就有這種暴戾傾向?這幾個部份如果有寫得更仔細一點就好了。結局專注在三位女主角各自重獲新生,對於路人角色的處境偏向邊緣化處理,例如伊蓮娜將火惡魔引入史塔雷克王國作亂,雖然被蜜瑞安夫妻阻止,但仍免不了有雪國國民傷亡,可能快劇終了,也無法再費太多力氣追究和關懷這件事吧。

  之後看到別人的感想,才知道《霜雪之銀,焰火之金》確實有一部份是改編自格林童話〈Rumpelstiltskin〉,想說童話故事的情節我好像在哪裡看過,後來想起之前很喜歡的德語歌謠〈Stroh zu Gold〉歌詞正是以這個故事為基礎,於是一邊聽這首歌,一邊寫完這篇讀書感想。


*劃線筆記:
頁九六
  「凡人女孩,妳當然有魔法。妳聲稱妳有力量,如果經過三次挑戰,也克服三次挑戰,那它就是真的了。」

頁一零零
  「妳嫁過去時,會帶著滿滿的財富。」我外公說,朝那箱子金幣擺手示意,彷彿已經猜到我的心思,「他要是聰明,就該懂得珍惜妳帶給他的一切,就算他還不明白妳有別的價值。能抬頭挺胸,不是件簡單的事。」他用手捧著我下巴,用力捏了捏,「蜜瑞安,把頭抬起來。」然後我點點頭,緊閉著嘴巴,絕對不再發生一聲啜泣。

頁一三九
  一筆壞交易,不如不要交易,省得永遠被看扁成一個軟柿子。

頁四零九
  我抬頭看著他,考慮要求他什麼事,半是因為生氣,他覺得在與火惡魔正面衝突的戰鬥中,我能派上什麼用場?我的指縫間卡著泥土,臉頰被士兵打中的傷處仍然紅腫,而且我好累,我只不過是一個太愛吹噓的凡人女孩,不小心讓他聽見了我的狂妄之言。但是我看著聳立在我身邊的白樹,布滿花朵的枝幹已經長得好高了,心知問他沒有用。他只會聳聳肩,又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我,等我變出高等魔法,我用字詞與承諾先替自己編織出更偉大的形象,然後才努力成長去符合那樣的形象,高等魔法就是這樣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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