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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11日 星期五

白川紺子《後宮之烏2:雙生之沫》

  閱讀《後宮之烏2:雙生之沫》時,已經在動畫第四集裡看過衣斯哈,感覺小說敘述的衣斯哈形象遠比動畫的形象更有孩童的純稚感,動畫裡能夠一邊傾聽九九抱怨,一邊在忙碌之餘安慰她,感覺上是在人情世故上已頗有歷練的宦官;小說裡更多的是若無其事在宮廷裡繼續努力下去的強撐笑顏,但骨子裡仍保有一些單純美好的性情,有人待他好就會無意間顯露出小孩子稚氣撒嬌的一面。

  第一集透過各個案件得以微微覷探隱藏在深宮裡的哀怨、詛咒,那時雖然稍感壓抑,但多數皆為過去式,因此不至於走向那種無路可覓般的鬱悶,而這一代的皇帝夏高峻做出改變,慢慢消解宮廷裡那些未解的冤屈與遺憾,最後為自己也為現任烏妃的處境著想,表現出不同於過去皇帝對待烏妃的敬意與待遇,讓第一集末更給我有一種「行走多時,終於得見一線曙光」的喜出望外之感。

  第二集同樣收錄四篇故事,四樁案件呈現出來的是現在進行式的傷慟仍持續磨蝕著當事人的內心,本集給我最大的感受是深宮中許多人命不由己的悲哀與怨恨,至今仍深埋在當事人心底深處,那份負面情緒若稍有翻攪上湧浮至水面,或許稍有差池就足以令當事人發瘋或爆發開來傷害到其他無辜的人。現在想想,先前高峻或壽雪敘述自身經歷或心聲之時,我都有一種感覺:他們用著清冷的嗓音和理智去抑制自己內心欲爆裂開來的怨憤和委屈。甚至在第二集看著溫螢敘述自己成為宦官之前的慘痛經歷,還有聞之驚駭且內心發涼得難以組織言語的壽雪,我都有「他們努力不被憤怒怨懟掩埋自身而竭力保持冷靜」的感覺,聞言即如親睹他們的傷至今血流不止,內心如刀割般陣陣痛楚。

  第二集開篇的〈青燕〉跟第一集的〈雲雀公主〉有些相似,都是還活著的人長年苛責自己在摯友生前未能為他/她做更多事,遏止悲劇發生;但最後遇到烏妃壽雪,得到了傾訴和超渡對方的機緣,積聚在心底許久的糾葛感受,終於藉由烏妃的協助,有機會瞭解到當年自己所不知曉的心意,超渡摯友的幽鬼,還活著的人也在最後釋然,愧疚、悲傷、責難種種情感編織而成的束縛網也能鬆綁些,回到當年那份純然的、互相扶持的摯友關係。不同於〈雲雀公主〉事件落幕就大致收尾在當事人的情感變化,〈青燕〉在當事人的悲歡離合之外,還開拓與深化壽雪身邊人際關係的戲分,引導出少年宦官衣斯哈的初登場與溫螢吐露深埋於心的傷痛往事,希冀壽雪可以不再自責,轉而建議她可以栽培衣斯哈,使其日後仍有被其他貴人聘用的能力。

  〈水聲〉安氏從進門起不是像其他篇壽雪接待委託人一樣雙方之間一來一往有問有答,而是一個勁兒自說自話的異常氣氛可以讓人察覺到安氏的歇斯底里,對於駐紮在安氏內心的幽鬼層層剖析也讓我感覺到她既深恨自己家世不如昔日輕視的娘家族人,導致自己落得不得不奉命擔任侍女保全住後半生的處境,但婉琳的死又讓她隱然自覺有罪,心裡有數那些「我是為了婉琳小姐好」而採取的舉動,其實有半數是藉由教養侍女的權威欺負婉琳,看著她深陷悲痛與不如意來排遣自己心中的怨氣,並非如她表面上所言是為了婉琳著想才做那些事。

  第二集四個篇章給我一種情感上互相映照之感,〈青燕〉、〈面罩中的男人〉與第一集頗為相似,面目可怖的幽鬼揭開其心結後,透露出來的是為他人著想或欲保護他人的善念、反省自己未能挺身而出阻止悲劇的愧疚、慶幸死去的舊識終於能被超渡的心念,留下的是為活人帶來寬慰的情思,旁觀傷感之際亦因那些情感多少撫慰內心的傷痕,釋放部份的負面情緒,總之不全然是痛苦難受的體驗。〈水聲〉、〈想夫香〉則相反,和氣溫良表象在偽裝的面具被拆下來後,才察覺當事人的情感竟是如此激烈而怨憤,且至今仍找不到解決的出口,只能囚困於內心無止境徘徊於負面情感,那份情感破裂開來,甚至會深深傷到曾經善意往來的人,在對方心裡狠狠留下刀的刻痕,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難以釋懷。

  看著冬官薛魚泳的泣訴,心裡非常難受。不僅出於他長年以來對麗娘被置放到孤寂無人聞問的烏妃頭銜感到憤恨不平的情緒,同樣站在高峻立場感受他本以為一直是善意相待、諒解彼此的魚泳原來竟是如此憎恨和麗娘有著不同境遇的壽雪。我原本下意識地認為魚泳雖然內心遺憾麗娘沒有壽雪的運氣,但至少下一任烏妃的處境有人關懷,免其飽受孤獨之苦,而當今皇帝有心瞭解這段歷史並試圖改變這段讓歷任烏妃煎熬的制度,長此以往或許就可以避免日後有更多無奈與悲劇發生,能夠阻止更多像麗娘那樣的女子被關進後宮這座華麗牢籠。沒想到,深愛麗娘的魚泳,比起前述我的想法,更多的是為麗娘打抱不平的心緒下轉而默默怨懟境遇改善的壽雪,但這段情節也提醒了我沒有人有義務一定要去悲憫憐惜誰,不管那個人處境好或壞。

  薛魚泳耗費半生研究烏妃的歷史應當是為了解開禁錮麗娘的烏妃制度,可惜研究未成、麗娘已逝,很好奇非常重視壽雪的高峻看完魚泳的結局後,接下來會怎麼做?兩人有辦法從兩王制度的束縛中安全下莊嗎?或者是找到解除兩王制度的辦法,讓將來不再有女子承擔烏妃之職,孤獨地在後宮度過一生?現在想想,兩個人根本就不是有餘裕去談戀愛的立場。不過我依舊十分喜愛他們克制之餘,多少會流露出來的情意和動心,雖然旋即必須壓抑回去,不能再貪戀更多對方的存在,但更顯得這份得來不易的情感多麼難能可貴。

  動畫片尾曲〈夏の雪〉有段中文歌詞是「我想幫助你」,我第一次看歌詞時覺得比較偏向夏高峻被壽雪幫助與溫暖後的體悟,第一集內部也有高峻知道壽雪的秘密令她的處境左右為難、只能遮掩自己以保障安全後,盡量試圖從正道上減低她的困難之情節,所以總感覺「我想幫助你」是高峻希望幫助壽雪脫離烏妃這個枷鎖的意思,但看到第二集覺得整段歌詞看起來也很像壽雪希望幫助減輕高峻潛藏的深沉情緒,兩人都有想為對方減輕重負的心意。

  壽雪在跟衛青談及後宮妃子與外戚勢力時,立即領悟高峻跟後宮妃子保持距離的理由所在,足見壽雪能夠透徹理解高峻的難處,而壽雪在想夫香事件落幕後,採取的行動帶來的效應確實也讓高峻釋放一直以來無法輕易表露的情緒,也化解了琴惠瑤家人因怨懟而可能產生的隱憂。壽雪深刻同理幽鬼事件相關人等和高峻內心懷抱的憂愁與悲哀,總是不由自主地為他們多做了一些,那些付出使受其照拂的當事人們獲得了些許救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壽雪。

  第二集新添不少新情報,依照化名「宵月」的「梟」所透露的烏漣娘娘訊息跟建國神話兩王制度裡的形象完全不一樣,也看不出來可以從哪裡銜接起烏漣娘娘生命軌跡的全貌。雖然梟講得好像壽雪和烏的無藥可救一樣,但我反而想著「既然有將烏漣娘娘和烏妃肉身融合為一的方式,那一定也有分開兩方的作法吧?」樂觀了起來。期待第三集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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