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紺子推進劇情的情節相當迅速,會直接省略掉相對不重要的情節,例如〈黑鹽〉裡之季重返解州調查羊舌慈惠給的問題時,我以為接下來會有不少篇幅闡述之季在解州各地奔波追查十五年前疑案的因果,順道透露更多霄國不為人知的歷史,成為壽雪、高峻解除烏妃枷鎖的線索。沒想到之季在解州官府詢問的情景才剛寫了開端,下一個場景就回到宮廷,之季向壽雪匯報調查結果。羊舌慈惠很快就入宮面見壽雪,也同意接受高峻的任用。這種挑重點講的筆法讓許多情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推進。對我而言,不拖戲也顯得暢快俐落,可以直搗核心瞭解我最在意的謎團。
〈微笑之女〉跟前面處理心結未解的人或幽鬼的狀態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那些未能消解的難堪傷感仍由當事人概括承受,擱置在心裡隨著時間流逝而轉化,只是這次尋求協助的宮女松娘回饋給壽雪的不是感謝與仰慕之情,反倒因為時機太過湊巧,讓本意是想阻止松娘遇險而趕赴現場的壽雪被眾人謠傳烏妃下咒害人才導致房屋塌陷,松娘畏懼宮人輿論也沒有勇氣跟壽雪持續接觸而退避三舍。看了也是覺得心情相當不適,覺得壽雪一番好心付出被人當垃圾輕賤,但又覺得松娘的反應確實是人性的其中一面。出於膽怯烏妃未知的力量、懼於他人側目而離棄有恩於己的人,現實生活中亦所在多有。
可能是我一口氣讀完〈黑鹽〉、〈烏妃的首飾〉、〈破界〉的緣故,總感覺這三個章節有渾然一體與層層推進的特質,大概是隨著瞭解古老歷史和前朝烏妃的遺老陸續登場為壽雪他們帶來更多情報,讓他們的目標宛如拼圖般逐漸成形的緣故吧。〈烏妃的首飾〉藉由各方支援,調查出上百年前的烏妃序寧、巫術師五生的名字,繼而思索與序寧入宮有關的鄉野奇談隱藏的可能內幕,還有將海底火山與烏漣娘娘的半身所在地連結起來。推測繼母追逐入宮女兒的真正原因的橋段也很有趣。話說回來,《後宮之烏》世界觀的宗教裡好像沒有「投胎」這種概念?看到壽雪欲招序寧之魂卻不可得,當時我心裡第一個想法是「都過那麼久了,搞不好序寧的魂魄早就投胎成新的生命體了啊?」但後續五生猜測可能的原因也沒有提及「投胎」這個可能性,大概在這整個世界的宗教體系裡是不存在的吧。
序寧的遭遇著實讓人哀痛,看封一行聊到曾經有過一年換過三次烏妃的紀錄真是嚇壞我了。之前沒有特別的感覺,以為歷任烏妃起碼都可以撐個幾年,活到交接給下一任烏妃的時候,原來也是有很多身心不足以支撐住每月一次肉體與靈魂被烏漣娘娘夜遊引起的撕扯之痛,而上任不久就香消玉殞的烏妃案例啊。看到這裡,再想起薛魚泳怨恨唯有壽雪可以擺脫烏妃枷鎖的話語,頓時能更深刻地理解他的悲憤心情,歷任烏妃明明也沒做錯什麼,卻被關在後宮終生寂寞,承受烏漣娘娘帶來的肉體折磨,眼見壽雪一人恢復自由、不再孤獨,而其他烏妃生前卻沒有這種機緣。別說是旁觀者薛魚泳,恐怕其他任烏妃地下有知,心理多少也會感到不平衡而怨懟起壽雪來也不一定。儘管壽雪沒有傷害過她們,但遠比其他人幸運的機遇有時候就足以構成被怨恨的契機。
不過,序寧的海商家族出身、麗娘的強韌與慈愛特質、壽雪的杼朝血脈,從這三位烏妃各自的經歷與特質可知烏漣娘娘並非隨興挑選少女來擔任烏妃一職,而是有目標的讓能夠幫助自己找到半身和破除香薔結界的少女成為烏妃。序寧的行動功敗垂成,但她留下的遺產讓壽雪窺見解方的端倪,而麗娘本人除了堅強的撐到晚年才殞命,對壽雪付出的關愛與教育也成為如今的壽雪足以抗衡烏妃命運的力量,加上生前盡力佈置反制香薔咒術的努力,為壽雪的戰鬥減少許多障礙,而薛魚泳留下的龐大資料則成為後繼者千里能夠幫助烏妃的媒介。
這一集揭露出來的麗娘生前死後的偉業和高貴情操,讓我成為麗娘粉絲,很喜歡她對壽雪付出的慈愛與關懷,個性堅毅、待人又柔軟真誠,透過生前的研究查明很多遙遠之前的烏妃線索,察覺壽雪血脈上的歷史淵源並悉心教養,且在生前策畫好反制香薔咒術的方式,即使讓自己的遺體被糟蹋毀損也平心靜氣的接受,視同這是和香薔對決與保護其他人必須付出的代價。看完麗娘付出的這一切,完全可以理解壽雪和薛魚泳為什麼這麼珍愛麗娘,又為她艱辛的一生感到如此不平而悲痛吶喊。但願完成身為烏妃的最後一役後,麗娘可以真正在極樂淨土好好安息。
《後宮之烏》這個故事從冬王的角度去看,簡直是為歷任烏妃創造出一齣又一齣不同形式人生悲劇的基底,但從烏漣娘娘的角度去體會霄國歷史的演變,可說是烏漣娘娘為了擺脫香薔咒術禁錮的奮鬥史,每一次選擇新任烏妃或多或少都存在著利己考量,最後烏漣娘娘堅持不懈的奮鬥在壽雪這一任烏妃開花結果。第三集烏漣娘娘的哥哥梟說她因為烏妃長年奉獻餵食牡丹花而喪失神智,可由決定烏妃的因緣來看或許未必如此,烏漣娘娘說不定還清醒冷靜得很,沉住氣暗中操盤這一切,在漫長時光中一步一腳印達成自己的目標。雖說過程中傷害到很多無辜女子的人生,可從烏漣娘娘立場去看這段經歷,就像激勵「人要比氣長才能走得遠」的勵志故事。
看第五集結尾烏漣娘娘似已佔據壽雪的肉身,而依照第六集文案,壽雪的靈魂飄盪在迴廊星河期間遇見香薔。我很好奇烏漣娘娘會怎麼跟宮廷裡的人對話、相處?烏漣娘娘恢復自主意識,鼇神是否也徹底復原,兩方又會再來一場神明戰役?我也很想知道香薔何以有如此深沉執念,即使欒朝早已不存,仍不願放過後代烏妃自由?香薔的執念也是逐步加強描寫,第四集藉由封一行轉述香薔用九根指頭在九道宮門設下結界牽制後代烏妃已讓人毛骨悚然,沒想到第五集結尾那個烏妃骷髏大軍還能加倍恐怖,簡直是香薔執念的具現化。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香薔這般執著?她對欒夕有感情深厚到對方怕她作祟將她的遺體醢(ㄏㄞˇ)了仍不離不棄?就因為香薔執念之故,歷任烏妃生前飽受折磨,死後靈魂仍被禁錮而不得安寧。一想到這裡就感到氣憤難抑。
第五集乍見似乎都是烏妃線在檯面上活躍推展,但細查之下可以看到作者在高峻線的敘述也未馬虎,持續藉由高峻在各項人事和政策的安排上,呈現出高峻「知人善任」的賢明君主形象,高峻的人事安排不僅在表面上調節了高階官員人際圈的冷硬氛圍,內裡也拉攏羊舌一族成為壽雪的依仗,而藉著拉近跟沙那賣晨關係的作法或許有可能使高峻日後有機會從中干預沙那賣家族的繼承權問題,間接改變沙那賣朝陽的家族營運方針,從剷除烏妃轉為支持烏妃的態度。安排令狐之季到解州出差,除了是讓之季歷練以外,亦透過他的優異表現使羊舌慈惠間接認可高峻的治理能耐。無論是國家政務或守護壽雪的私情,高峻都盡可能做得綿密周全,足見他的心思之縝密。
〈破界〉中的互相坦露心曲的情景稱得上是夏雪CP的重大進展,互為半身的告白象徵著彼此在各自內心的份量之重,壽雪原本氣惱高峻提議要她離開霄國,理智上明白這對她的安全才是最恰當的安排,情感上卻無法輕易接受而心煩意亂,也擔心自己會失去好不容易跟後宮眾人建立起來的情誼。我想雙方都無法克制內心慌亂,大概是都領悟到離別的時刻已近,瞭解卻仍存留著不願放手的心情,伴隨著這份慌亂和眷戀,兩人更加清楚體認到對方於自己的重要份量。月下告白的情景描述十分美麗,高峻的告白話語亦令人動容,我很喜歡告白後壽雪的心理變化,原本焦慮的她確認跟高峻心靈相通就平靜了下來,她知道日後無論距離遠近,高峻的感情會相伴在側,而自身心意也放在高峻那裡,陪伴待在深宮度過餘生的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從此再無分別。
→很喜歡千里這一段內心獨白,可能我心底同樣盼望魚泳對壽雪並不全然是憎恨,也有想幫助壽雪的念頭。幫助壽雪,也是幫助日後不再有其他女子像前面一百三十六位烏妃一樣受到烏妃制度的折磨。還有千里透過研究先人遺物,去體察逝者留下的意志,這部份讀來莫名令我感動,彷彿感受到當事人的體溫,體會他的愛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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