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看過《未見鍾情》,因此記住了「懷觀」的名字。前幾天,逛書店久違地見到她的新作,略略翻了一下,發現以古文物、藝術品為主題,出於好奇心就買回家讀。《劍魂如初》在用字遣詞上給我的感覺比前作更洗練,一字一句研磨出典雅、細膩、沉靜的古都氛圍。人物塑造則可稍微窺見前作主角的影子,應如初認真質樸,乍看低調,在某些關鍵點的抉擇又出乎意料的勇往直前;蕭練俊美高貴,工作幹練又多才多藝,幾乎無所不能。兩人的這些特質都讓我無可避免地聯想起俞笙寒與文以舫。
但很遺憾的是,應如初、蕭練的感情線卻是我讀《劍魂如初》時最大的障礙,主因是我很難同理他們倆短時間內就愛上彼此,且愛得彷彿驚天地泣鬼神的心理轉折之迅速,只讓我臉上三條斜線地尷尬萬分。蕭練見到如初時,古劍本體意志會湧現的強烈的警戒、攻擊性;如初第一眼就被蕭練吸引,隨後工作過程中影影綽綽地察覺出其非人類的真相。修復師、傳承者,這些元素固然湊出了兩人的緣分,但這幾下的接觸、相處到底是怎麼樣讓他們在一百六十頁內從陌生發展至無法割捨的濃烈愛情,看得我一頭霧水。電梯事故後,應如初對著蕭練時哭時罵的反應更讓我滿心困惑:「人家也沒許諾過你什麼吧?你為什麼要表現得一副遭戀人背叛的模樣?還沒交往就已經進入女友撒嬌模式,這到底?」
不提如初那讓我想吐槽「你也太快確定自己愛上對方了吧?!你都沒想過那也許只是吊橋效應嗎?」的感情變化,蕭練到底是怎麼從迴避到憐惜到守護到深愛的心理刻畫也近乎空白,本書固然是應如初為主要視角,但若能稍微切換到蕭練身上,描述一下他看待如初的幽微周折,或許我的怨言會降低了一些。因為這對CP給我的感覺就是不知何時他們就達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相戀默契,然而讀者我始終無法瞭解他們究竟在哪個環節變得我愛他/她轟轟烈烈最瘋狂的狀態。你⋯⋯你們都不覺得自己的愛來得太莫名其妙了嗎??
此外,應如初從平凡日常一腳踏進充滿玄幻感的非日常冒險,總得給人一個心理適應的過程不是嗎?結果,如初幾乎無縫接軌,除了煩惱男友的狀況,似乎沒有其他生活落差的困擾,這真是何等強韌的心理素質啊。不過,這部分我還能用「如初開啓了傳承,在那裡面知曉了相關歷史,所以出來後無需舉手發問」來腦補。配角莊嘉木目前沒被捲入太多核心事件,但我也覺得他某種程度也跟主角們一樣,彷彿被包覆在什麼神奇結界裡一樣,不管如初提出的假設是多麼異想天開,他也不會白眼或吐槽她,而是一本正經的討論起可能性。
撇除對感情線安排的不滿,《劍魂如初》世界觀架構得相當有魅力,我很期待作者描繪這些化形成人的古文物凝視世界與歷史的心境,一方面作為「物」被製作出來、被運用的天生特質,一方面多年來以人類型態看盡滄海桑田,如今又創立「雨令文物保護公司」作為在現代社會走跳的根據點。化形成人的角色裡,我最喜歡「夏鼎」、「編鐘」,鼎鼎那種溫柔中蘊含堅定的可靠大姊姊形象很迷人;邊哥那種悠然自得又快活的氣質令我很嚮往,輕快卻不輕浮,行止間仍存有對生活的嚴謹與熱忱。
我本來以為三部曲是「含光」、「承影」、「宵練」各一本為主角,但看到結局,又覺得不盡然,或許下一集仍是蕭練的故事,畢竟他身上的禁制隱憂仍在,如初模模糊糊地感覺腦海裡那位陌生但熟悉的女子的伏筆也未收,可能會在續集有答案吧。
*劃線筆記:
頁二一至二三
黃昏時分,又渴又累又還沒找到房子的應如初,在陌生的城市不小心下錯站,一腳踏進了舊城區的老街。
四方市是個古都,從周朝起便名列史冊,然而,此地年代雖然久遠,卻從未在任何一個改朝換代的關鍵時刻起過作用。也許正因如此,這個城市避開了戰火,得以將文物古蹟完整保留,這條鋪著青石板的千年老街,便是其中之一。
整條街尚未被開發成觀光景點,入口處只立著一根木製的路標,商店少,行人也寥寥無幾,來往走動的大部分是居民,麻雀就在屋簷下蹦跳,一派寧靜安逸。
如初在門前曬有魚乾的雜貨店買了瓶礦泉水,先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瓶,然後慢慢走到一座古井旁,邊喝邊看對街的老先生拿著弓把棉花打鬆。棉絮隨著一聲接著一聲的節奏飛起落下,雖然離冬天還有段日子,卻令人無端想到古詩上說的「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
喝完最後一口水,她沒遵循原定計畫走回站牌搭車回去繼續行程,反而毫不猶豫地轉過身,一步步踏入老街。
歷經數十代人無數次改造,老街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時空交錯。橫在頭頂上的石頭牌坊大開大闔,流露唐宋遺風,兩旁的木造老房子青磚黛瓦,錯落有致,卻是明清的格局,典型的江南小鎮建築。
她順著主街前進,走著走著,就在某一刻,如初停下腳步,感覺周圍環境驟然變得有些奇怪,像是失去了真實感,她分不清現在、過去與未來,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依然存在。
這種情況以前偶爾也出現過,但都只發生在長時間全神貫注修復古劍之後,她伸手扶住身旁的石柱,深深吸了口氣,再抬起眼,忽地瞧見前方數公尺之處,一名二十來歲的男子背靠城牆,正低頭吹豎笛。
他整個人藏在陰影之中,看不清楚長相,只能瞧見一個刀削般的側臉輪廓,與一雙不停在按鍵上跳躍的纖長雙手。笛聲悠悠蕩蕩,像是將歲月裡那些美到驚心動魄的繁華娓娓道來,成就一段欲言又止的日常。
時間再度變得模模糊糊,如初索性靠著柱子聆聽。
↑我很喜歡這一大段對於老街建築的描寫,也喜歡如初描述自己走在老街時,心裡湧現的奇妙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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