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山白朝子」開始認識乙一,我完全沒看過乙一年輕時的創作,所以對於何謂黑乙一、白乙一毫無概念。《箱庭圖書館》是我第一次閱讀「乙一」的作品,這個故事集是向讀者募集落選小說的投稿,由乙一改寫的小說再生計劃而完成的作品。《箱庭圖書館》以六個短篇故事組成一幅小鎮畫卷,文善寺町居民在日常中創造出非日常的奇蹟,撫慰了孤獨的漂泊之心。
乙一利用兩個角色個別登場或不同時期的「我」來訴說自己的故事,製造懸疑感,讓我疑惑著「該不會主角就是做了這些事的人吧⋯⋯」,主角們在某個程度上就像站在岔路前懸而未決的旅人,迷惘著是要徹底走入幻想夢境的世界,還是重返現實生活,正視那些壓在自己心裡的重量,試著處理它們的存在,例如〈青春絕緣體〉的山里秀太在誤傷學姊後,經過一番內心掙扎,在校園裡上演青春戀愛喜劇;〈夢幻仙境〉的高田同學向執著於鑰匙的自己道別,專注在用心對待與雙親、同學們的關係;〈王國之旗〉小野早苗的猶疑不定在阿蜜等人的請求下斷然決定返回現實;〈白色足跡〉的渡邊穗香母女一瞬間的重逢,成為她們重新振作的力量,近藤裕喜也彷彿剝落了一部分的稚氣,用沈著的目光回到現實。
〈上便利商店去!〉是一齣黑色喜劇,便利商店的三個人互相制衡,反而真正地制止彼此犯罪,還能在日後的不期而遇,相視而笑,成為有點奇特的美好記憶;〈夢幻仙境〉在高田同學直面現實的結尾又灌入不安的要素,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某人對現實與虛構、身體與心靈的戰鬥狼煙又一次被點燃;〈王國之旗〉結局時,夢境的王國不是逃避現實的依歸之所,而是當我們被現實弄得心神俱疲時,讓心靈有回去休憩、療癒的暫居之所,補充能量的遊樂園,所以,小野早苗確認那樣的王國依然存在時才能感到安心。
我特別喜歡〈小說家栽培法〉、〈青春絕緣體〉、〈白色足跡〉這三篇,都有山里潮音、山里秀太姊弟倆登場的故事。〈小說家栽培法〉我尤其喜歡結局,與其說山里秀太是直面現實,還不如說是面對童年時的自己,那個傷痕累累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青春絕緣體〉的戀愛喜劇雖然很甜,但又忍不住想說該不會他們倆只是在互相依靠的短暫時光中產生愛戀的錯覺,不過他們身處活潑熱鬧的校園卻無法融入其中的苦澀,我也深有共鳴。山里潮音鉛字中毒的程度真讓我羨慕,能夠毫無保留地投入自己所愛的事物,我很喜歡陳國偉對山里潮音的解讀:「她營造出只要閱讀便能遺世獨立⋯⋯她不曾意識到與世界的格格不入,反倒更自得地活在自己的宇宙中,最後還得到幸福。」
《箱庭圖書館》給我的感覺就像〈白色足跡〉平行世界的奇異氛圍,散發著冰涼的氣息、與世隔絕的寂靜,因而有種涼意漫延出來。那個世界,彷彿觸手可碰,又似乎相隔一段距離,感受得到對方心靈的溫度,卻絕對無法相融,只能持續地體會彼此的溫度差異,但這也不是說彼此有所差異就不能有所交集,至少乙一在本書安排的是透露著積極、溫暖氣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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